安靖淮的话,真所谓字字珠玑,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扎南星禾的心。
南星禾深闭着一双眼,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言家的确轻视于她,哪怕她倾尽了一生的心血,终究也入不得言家的眼。
分明她也是受害者,分明当初也是言家对她照顾不周,这才导致她被人贩子拐走,可这却变成了她的错。
“安靖淮,你莫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不如就事论事,我如今问你的是,我恒儿的生父究竟是谁!”
安靖淮想继续打压她,扎她的心,所以故意提及言家,可她如今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又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言家?
“你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真不愧是江湖草莽出身,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野蛮味儿,你脾气不好,难道言家人都不喜欢你!
哎呀呀呀……松手……松手……”青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使劲了手中的力道,首接将大郑氏掐成了死鱼脸,眼看着就要没气了,而安靖淮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她真想干脆割掉他的舌头。
“放开我父亲母亲,或许,我还能给你们一条活路!”
安世承一见自己的母亲快要没气,赶紧让心腹们进来,将几人围作一团,他只恨为何会这般轻敌,居然没有命人带人弓弩。
别说是他不知道南星禾主仆实则会武,整个安家乃至言家都不知道,只当她是江湖草莽出身,稍微会些可以防身的拳脚功夫罢了。
可眼看这番场景,南星禾主仆,似乎并不是那般会些拳脚功夫,那么简单了。
毕竟老太太虽然濒死,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弱,顺带连精气神都好了些。
然而只有青芽知道,南星禾是存了死志,她此刻便在燃烧自己的内力,只待内力耗尽,哪怕是神医再世,也无法相救了。
可青芽却打定了主意,不论黄泉碧落,她亦会相随。
这便是忠仆了。
“安世承,我知你恨我入骨,又哪里会给我什么活路?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真与你父亲一样冷血无情,哪怕我养了一条小猫小猫,养了十五年,也该养得忠心了,可是你却是该死!”
安世承眼见南星禾还敢这般辱骂他,他当即冲口而出,“老东西,你真当以为我奈你不何了?
你不就是想知道那狗杂种的生父是谁吗?
我便告诉你吧,那人便是……住口,不能说的!”
安靖淮一听安世承要说,急忙制止道。
南星禾却冷冷说,“还不说是吗?
不说就是个死!”
安靖淮还在嘴硬,“她就是个将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
她敢杀我吗?
她能杀得了我吗?
我呸!
装给谁看呢!”
“咔嚓……”谁知下一秒,南星禾一脸面无表情地,干脆利落地将小郑氏的脖子拧断了。
“嘶……”屋子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世承就这样震惊地看着南星禾一脸麻木的说道,“下一个,便是你母亲!”
“放过我母亲!”
安世承慌了,其实他就是个只会仗势欺人、狂妄自大的纸老虎罢了,此次科举,若不是太子提前给他透露了考题,他早有准备的话,以他的才学,这辈子都不可能高中状元。
“我说,我都说,那夜的奸夫,就是当今圣上!”
“闭嘴!”
安靖淮还想阻止,可都来不及了。
南星禾养育安世承多年,又哪里不知道那个怂货这么不经吓。
只是她竟从未想到过,恒儿居然会是当今圣上秋北辰的种。
沉默过后,便是阵阵冷笑,“啊哈哈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若早知道恒儿不是你的种,我又怎么会对他心生厌恶!”
笑着笑着,南星禾的眼角,居然不自觉的涌现出了泪珠,“错了,错了,都错了,我只恨我自己,为何要收敛全身锋芒,听从母命,去讨好你们这帮好吃懒做的吸血虫!
我只恨,我为何会那般对待恒儿,我的恒儿啊……”谁知安靖淮一听,当即怒了,“你果然早就认识当今,我就知道洞房之夜,他看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假的,贱妇,你说,你是不是早就与他有了首尾,所以暗中给我戴了绿帽子啦!”
“啪啪……”南星禾从青芽手中,接过了大郑氏,所以青芽的手也得了空子,可以连扇安靖淮的脸了。
“既然他狗嘴里吐不出实话来,干脆杀了吧!”
南星禾冷漠地扫了安靖淮一眼,只一眼,却让安靖淮整个似白面馒头的身子抖了抖,不一会子功夫,众人只见他身下一股子骚味袭来,真是相当恶心人。
“大郑氏,不过一只老公猪,真是难为你强忍着恶心,侍候他些年了。”
南星禾无情的瞥了大郑氏一眼,就在她绝望的眼神下,照样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脖子拧断了。
“不,母亲,你杀了我母亲!
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安世承疯狂的嘶吼道,“来人啊,都给本世子杀了她,谁杀了毒妇,本世子重重有赏!”
然而南星禾不过是将两只宽袖朝向安世承的两侧随手一甩,无数根毒针从宽袖中射出,安世承只见他带过来的十余人,居然闷声不响的,全都断了气。
“魔鬼!
你真的是魔鬼!”
安世承吓得连连后退。
可南星禾却一个瞬移来到了安世承的面前,用手锁住他的喉,竟只用一只手,便将他整个身子,缓缓的悬在半空中。
南星禾眼中杀意尽显,“安世承,你知道为何这些年来,你屡次想要承袭,今上却不允许吗?
因为他觉得,你……不配!”
“咔嚓……”安世承死了,南星禾杀疯了。
她一脸麻木的将安世承的尸体,如同破布般的扔到了一旁,等她缓缓转过身来之时,安靖淮终于害怕了。
安世承死了,他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他当即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嘶吼,“你这个毒妇!
今上早就恨毒了你,是你害死了他的儿子,是你的愚蠢害死了你的亲生儿子,我只不过是随意的说了几句话而己,你便信极了,当初我的确是为了能够承继镇北侯的爵位,所以便在新房之夜,给你和今上下了药,将你送到了他的床榻之上,可是后来,他却以为是你自己下了药,所以对你心生厌弃,不过好在,恒儿出生后,他倒是把镇北侯的爵位给我了,哈哈,想不到那个孽种,还是挺有用的嘛……可惜啊,你与今上自诩聪明一世,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不过是横在中间,稍稍弄了一些误会,你恨他,他恨你,啊哈哈哈……南星禾,终究还是我赢了……呃……”安靖淮还没有说完,只见南星禾照样毫不留情的拧掉了安靖淮的脖子。
不过须臾片刻,这间屋子连同整个片梅林,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南星禾没有逃,同样青芽也没有。
两主仆离了屋子,自寻了一处清静地,相互依偎在一起,只听南星禾呢喃道,“青芽,我是不是蠢透了?”
青芽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是的,主子,你只是太善了,可这世间,却是恶人居多,须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
“是么……”南星禾随即苦笑连连,“可惜啊,想不到你我姐妹一场,最后却会这般落寞的死去,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去见恒儿了,若有来世,什么言家,什么安家,我通通都不会手软……”青芽也快支撑不住了,可她依然附和道,“我今个儿,还没有打爽呢,这些年受到他们的窝囊气,哪怕下辈子,我也要打回来,要一首打得爽为止……好……我应你……”无人瞧见,在南星禾死去的那一瞬间,竟然从她的袖口之中,飞出了一只养得肥胖的白鸽。
这是白鸽送出的第一封飞鸽传书,也是最后一封…………与此同时,身处在皇城之中的秋北辰,正在奋笔疾书,可突然落下了白鸽,却猛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陛下小心……”侍候秋北辰的于大伴,急忙出声提醒道。
谁料秋北辰却丝毫不慌,并且制止了想进一步动作的于大伴。
“小白,你怎么吃得那么胖!”
于大伴瞪着疑惑的双眼,只见秋北辰手上微抖,居然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那只名叫小白的肥鸽,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你犟了一辈子,如今怎么总算愿意与我联系了,怎么就不知道早些传信呢?”
于大伴一听,自是知道秋北辰等了一辈子,是在等着谁,可他却不能宣之于口。
不过须臾片刻,秋北辰看信过后,顿时气血上涌,不多时,竟深呕出一口黑血来。
“陛下!
快来人,传太医!”
于大伴想传太医,却被秋北辰制止了,他好不容易缓了过劲儿来,“不必宣太医了,她走了。”
谁走了?
于大伴心头一阵疑惑,可下一瞬却道,“可是镇北侯府的那位老夫人?”
要知道她的养子才高中状元,而且还是由秋北辰钦点,怎么就没有那个福气呢?
秋北辰紧紧攥着那封信,首接让他的手心都沁出了血来,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于大伴见识了什么叫做君心难测,“传旨,镇北侯府与忠义伯府欺上瞒下,隐瞒镇北侯诈死偷生,杀良冒功,暗中勾结东宫,欲行不轨之事,命禁军前去抄家,并将安家诛九族,一个不留!”
于大伴瞳孔巨震,却见秋北辰自己不让任何人去扶,步履蹒跚,缓缓朝外走去。
下辈子,你我之间,若没有那么多误会,你能不能,别再那么犟了……秋北辰抬眸,看到皇城上的晚霞火红一片,竟与那夜奇景竟然如出一辙,他似乎终于记起了那抹灵气逼人、红衣胜火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