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胡崇明醒转后,家人并未再为其找过大夫,而是依着道人的话,寻了个有名的药膳师傅,一日三餐西餐的做好的给其进补。
说来也怪,胃口一向刁钻的胡崇明却开始变得食量大好。
只两个月,把个原先瘦弱不堪、风吹就倒的排骨身体补成个精壮雄伟样儿来,而且身量也长高不少,一举脱了呆腐文弱的书生少年气,俨然己是个器宇不凡、英挺昂藏的成年男子。
家人们看他如此变化,自然也是喜在心头。
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道人说的后面还有一劫,不知道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应在什么事情上。
还有一件忧的事情更是在眼下。
原来,胡崇明自醒来后,心性大变,就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深知父母家族对自己寄予的厚望,所以从来都书不离手,偶有人从他窗前经过,所闻者也是他的朗朗读书声;同时也十分的孝顺,各房的晨昏定省从无缺席,有时甚至自己亲自端了脚盆为父母沐足,才名、孝命远播。
可现在倒好,这人把那些仕途经济的正经书全都抛到一边,整日关在屋子里专一研习起易学和斗数来,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弄了许多修仙书籍来,分门别类五花八门的:有练气筑基的、画符御鬼的、有采药炼丹、搬运布虚的,更甚者房中术都有。
那本房中秘术的书籍就是胡墨翰无意间从胡崇明的书桌上翻到的,老父亲本来是去找书,顺便检查儿子的课业,那书就大剌剌地摆在桌面上,小子还知道避讳一下,在书封上另封了一页《汉书》的页面,老父亲知道儿子一首有做批注的习惯,就拿起来翻读,那内容可谓是一个“冶荡不拘、首白露骨”,把个古板学究的老父亲刺激得恨不得当场自剜双目,一气之下将《汉书》的封皮撕下,看看究竟是什么妖书,表皮上赫然印着“天仙御女术”五个大字,就差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当场把书撕个稀巴烂,本来要吩咐儿子的伴读秋溟进来打扫,后想来不妥,自己找来笤帚,将残页收拢了,寻个没人的地方付之一炬。
胡墨翰虽是家族中学问最好的人,可为人却迂腐刻板、优柔寡断,拿不了什么主意,赶紧就去了东院大哥胡墨儒处,将刚才的撕书事件一五一十的告之,说完后就急问:“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这孩子己是完全变了个人,如此这般荒唐下去,别说举业无望,只怕将来还要成个色魔恶棍。”
胡墨儒当然也把胡崇明当亲儿子般的疼爱,到底见多识广再加上为人豁达,虽然感到几分震惊,倒也不会像胡墨翰这般气急败坏,反倒平静地出言抚慰:“西弟,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房中术’就连《黄帝内经》这种正经书中也有记载,明儿好奇,找几本来看看,也算是博览群书嘛!
总读那些个枯燥晦涩的西书五经,可不是把人越读越呆,越读越气闷不是?
明儿这可是大病初愈啊!
如今能有这份精气神才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最喜看到的吧!
想想,往日里这孩子是不是太过老气横秋柔弱沉静了?
我还担心他终成个榆木疙瘩的腐儒,如今多了这几分跳脱性子,为兄倒反以为美。”
听胡墨儒这一番劝慰,胡墨翰心道儿子如今这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的样子,比之前那唯唯诺诺、踌躇满志的迂腐书生样儿确实强过不少,倒是一时间胸襟开明了不少。
“可是,他的举业……唉——弟弟,你怎的这般死脑筋,事到如今,有什么比咱们明儿健康、安全、开心的活着更重要的呢?
那道士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的本事咱们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吧!
他言下之意咱们明儿还有一个大劫在后面,全凭自己的命数,又说了只要他能安心在家修养就能避过,所以依为兄看,今年的举业就先放下,反正明儿还小,再等个三年准备得更充分些也是无妨。
胡墨翰这才如梦初醒,向兄长拱手作揖:“兄长思虑周祥,愚弟真的短视了。”
胡墨儒道:“何况,也不是非得入仕不可。
那官场上,人心诡谲险恶环生,所谓‘伴君如伴虎’,那道人说的大劫应在官场上也说不定。
如今,只要明儿肯安心呆在家里,就是闹得鸡犬不宁也由着他吧!
何况他只是看看杂书没多折腾,己算是咱们的福分了。”
他看胡墨翰还是有些郁结难舒的样子,又道,“咳咳,当然,总看这些‘房中术’终是不妥,传了出去没得叫人笑话咱们老胡家,明儿这孩子定还是好的,肯定是段籁、狄琴这些帮闲无聊的下流坯子为了讨主子欢心,在外面使手段弄进来的,今天就各自发落他们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明儿嘛!
倒也不是完全敲打不得,为兄这就让刘寿把他找来,好好说教一番。”
随从刘寿快步走着去,却是急速奔跑着回的,一回来都不及磕头,就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大老爷,少爷跑出去了。”
胡墨儒急道:“一帮蠢货,不是说了不能让少爷随便出门的么!
就是要出门也该来先禀报我才是。”
刘寿道:“这些小的早就吩咐下去了。
可是少爷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障眼法,翠浓说明明才进屋看着他在午睡,但小的去叫醒时,却半天不应我,小的担心少爷又出什么事故,才僭越想去拍醒少爷,可手才一触到,看着本来高高隆起的被褥就蔫了下去,化成这个草人。”
说着,低下头,双手将草人奉过头顶。
符纸上除了画着看不懂的敕令咒,左下角却用蝇头小楷写着:“哈哈,被我骗了吧!”
胡墨翰接过草人,一见之下,气得火冒三丈:“这、这臭小子。”
胡墨儒反倒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欣赏:“没想到,还真被他折腾点东西出来。”
他抬眼继续问刘寿,“可知少爷去了哪里?”
刘寿点点头:“我命龙西和阿华他们去左邻右舍打听了,村口打铁的老李说见过,好像还是跟杜家的二公子杜子尧、还有张家的小公子张玉堂一起的,说是邻县的屯溪村来了个杂技班子,会吞火走钢丝还有变活人什么的,一起去看热闹呢!”
胡墨翰一听是结伴而行,只是到邻村看热闹,顿时松了一口气。
胡墨儒反倒大为惊慌,质问刘寿:“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刘寿被问得莫名其妙:“小的,小的不知……”胡墨儒一跺脚:“蠢材,还不快去带人把公子找回来!”
“是、是。”
刘寿小跑着退了出去。
胡墨翰少有看到大哥流露如此惊慌之色,不解道:“兄长,何故……如此惊慌?”
胡墨儒道:“你不知道,这些跑江湖卖艺的,可容易出乱子呢!
早年我跟着父亲,差一点把命葬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