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旻近乎贪婪的描画着属于林长安的眉眼,听到她陡然出声后才下意识的放开了她:“在下唐突了,姑娘没事吧?”
“你这人倒也奇怪,真正有事的现在还在河中扑腾着,你反倒来关心我这个站在岸上无关紧要的人。”
“不是无关紧要,若是不小心被水溅着了很容易染了风寒。”
苏旻说这话的态度很认真,林长安一时无法判断他到底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一世的他未免太过怪异了些,仿若脑子有疾。
但河中的人却不能不管,即使这人很明显是自己投河的。
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护卫已经冲入河里救人,她也转身欲走,却被苏旻突然拦住:“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小姐,今日怕是受了些惊,我送姑娘回府吧。”
“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自行回府便是。”
林长安想起来了,前世在宫宴上对他一见钟情后她便时刻让人探听着他的动态,第二天得知他在这条河上出游时便马不停蹄的追到了河上的画舫里死皮赖脸的想要认识他。
而那画舫正是在这一条河上。
难道他们的相识是必然,即使在前世她若是没有主动去认识苏旻那么后来也会在河岸边产生这样的交集,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也不对,苏旻是个看起来温润良善的君子,实际上他的内心比谁都冷硬,比起这样冲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林长安觉得他应该连远远的看着这一场闹剧都嫌无趣。
正想着一道清朗的男声便突兀传来:“我不过是打个盹儿的工夫你怎的就跑到了这么远来,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
站在原地的两人同时抬头,表情同时有了变化。
林长安是终于找到由头摆脱苏旻的惊喜。
而苏旻则是皱起了眉头,杨以玄,怎么又是他?他对林长安……
杨以玄却是不顾他在想什么,直接穿插进了二人之间硬生生把他们隔开了一些距离:“刚刚发生什么了,这位公子是?”
“方才有人落水,是这位公子突然冲出来护住我免受牵连,”她说着转过头来挂着得体的笑容:“我与友人一同出行,就不劳烦相送了,今日还要多谢公子。”
杨以玄一副了然的姿态,紧跟着道谢:“原来公子帮了这个小迷糊,劳烦公子了,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一直候在一旁的奴仆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而林长安则是在背后踢了杨以玄一脚,“谁是小迷糊?”
被踢的少年“嗷”了一声,刚才故作高深的形象荡然无存,抱着脑袋服软:“我我我,小迷糊是我。”
“知道就好。”
苏旻无力阻止她和他打闹着离开的背影,手上拿着那个厚重的锦袋,甚至没有打开多看一眼便将它随意递给了路边沿路行乞的乞丐。
他只是回想着方才杨以玄仿若宣告他与林长安关系有多密切的亲昵语气,手心被缰绳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跟在身后的陆青和另一个护卫注视着前面苏旻的身影不动声色的交头接耳,“你说主子在画舫上喝茶喝的好好的突然就起身往岸边走不会就是因为看见了殿下吧?”
“那还用说,若不是看见了殿下什么时候见主子这样着急过。”
“不过我刚刚偷看了一眼,那男的给主子的锦袋里是好多的金子,就那么一大袋金锭当真全部给那小乞儿了?”
“少议论主子的决定,再说了现在咱主子还缺那一点金子吗?”
“说的也是,只是那个男人和殿下到底什么关系,被公主府的护卫放进府中就算了怎么看起来还那么亲密?”
陆青白了和他并肩的护卫一眼,“你真是根木头,这不就需要自己主动打听了吗!难道还等着主子来吩咐你才知道怎么做?”
两人下意识一同看了眼前面的人,被这浑身的低气压惊得本能停顿了两步以和前面的背影拉远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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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安回到府中的时候先太子唯一的儿子、她的小侄儿林鹤白已经到了,此刻正安静拘谨的坐在前厅中等她回来。
好半晌后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则是扑腾着小短腿站在了地上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姑姑。”
她快步迎上前道:“鹤儿既然已经到了你们怎的不带小皇孙先回房歇着,从宫中过来你是不是累着了?”
“姑姑莫怪下人,”林鹤白看着自己被姑姑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的短胖的小手不免有点害羞,声音也变得小了些,倒是更像这个年龄的孩童了:“是我不愿意回房去要在此处等着姑姑回来,并非府中下人的过错。”
林长安看着这小小一个团子分明是连字都没认全、说话都含糊着奶音的年龄,却偏偏执着礼挺着腰板一本正经的讲求着礼数与她这个分明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对话,一时间既心酸又好笑。
她想抱起他却被林鹤白退后一步避开了:“姑姑,侄儿自己可以。”
他小心躲避着这个从小就不怎么熟悉但却有着相连血脉的人,开始扑腾着自己的短腿要爬上高大的梨木雕花椅。
林长安强忍着笑意,从身后用一只手就将还在“半空”中朝着椅子扑腾的林鹤白捞了起来稳稳当当放在了椅子上。
终于安稳坐在椅子上的林鹤白呆呆的,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那看起来柔弱且美丽的姑姑竟然一只手就把他抱了起来,要知道在东宫这只有那些身强力壮的侍卫才能做到,而且自从他懂事以后也不允许那些侍卫们抱着他出行了。
而且,公主姑姑的怀抱好香好软啊!
林长安却是有些头疼了,皇兄两年前去世时她才刚刚上了战场根本没法赶回来,等回来之后沉浸在悲痛中,后来又是回到战场又是和父皇母后斗争,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在小侄儿身上。
何况孩子一天一个样,现在的林鹤白和她记忆中相比又变化了不少,对待她也十足陌生客气,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他虽然疏远但还不像前世那个被赶着登基的少年天子对她这个姑姑充满了防备。
早熟是好事,但他也太懂事了些,懂事有礼的让人心疼了。
“春水,去将前些时日从昭国公世子那里得来的那套九连环拿出来。”
林长安的余光瞥见了林鹤白悄悄望过来的眼神和故作不在意的表情,她垂下了视线,果不其然看见小皇孙的两条短腿正悬在半空中期待的晃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