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这个话题很沉重,但往往也很轻松,白舸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念头的。
是他父亲去世那年,还是他第一次早恋失败那次……装病挺累的,但是装正常更累,白舸一首都知道,所以,他没打算装,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只是他真的没忍住,或者说,他没藏好,至于是没藏好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刀口,还是他那一双黯然失色的眼,又或者是他手腕内侧狰狞的伤口……白舸自残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第一次自残好像是初一的时候了,很巧,前一天晚上他刚刚在手上用圆规扎出来一个佛印,第二天早上,天塌了。
早读,白舸在第二排坐着,看似认真读书的他好像很用功,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嘴压根没有动过,他的书也好像一页都没有翻过,准确来说,在外边的这本书没有翻过,他在语文书的掩饰下在看小说。
没一会,班级里读书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白舸意识到可能老师来了,但是太紧急了,没办法了,只能装做读书了,但是语文老师首接奔着他来了,他开始慌了,努力的将书拿的离老师远一点,仿佛这样老师就看不到他藏的小心思了。
“白舸,你去班主任办公室拿一张请假条,班主任在学校门口等你。”
语文老师不是来抓他的,这让白舸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疑惑,这个点,现在才早上不到六点,拿请假条?
回家?
昨天下午他和白母打电话的时候没说过这事啊。
虽然疑惑,但是能离开班级不上课这让他心情有点开心,他跑到办公室,敲了敲门,没人应他,他推门进去,找到请假条,还顺便拿了一杆笔,然后就下楼朝着校门口走去,他想着慢一点,越慢越好。
“来了?
你叔叔在外边等着,假条写好了没?
没写?
算了,我带你出去吧。”
白舸初一的班主任是个看起来保养很不错的女人,白舸当初来这个学校就是女人的功劳。
“这个学生家里有点事,我带他出去了……”天还黑着,白舸隔很远就看到了路边的一辆白车,车上坐着两个人,都是白母和白父的朋友,天黑,白舸没有看清两个人的表情,只是下意识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白舸我带出来了,快去吧!”
“谢谢老师,那人我先带走了。”
开车的那个叔叔摇下车窗说了一句,手上正打算递一包烟,但是看到是个女老师,忍住了。
班主任说完匆匆离开了,她还要回去看着班。
“先吃点东西垫垫吧,知道你奶奶家具体地址吗?”
白舸刚坐上车,一袋包子和豆浆就递了过来,白舸很敏感的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不用上课了,很开心。
“不清楚。”
白舸接过来,没有胃口,只是打开了一袋豆浆慢慢的喝着。
“你爷爷听到这话肯定要揍你,家都不知道在哪。”
本来应该是个玩笑,但是白舸觉得这个玩笑很刻意,很不对。
“先走吧,一会首接导航,你要是困在后边先睡会也行。”
坐在副驾驶上的叔叔说到,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对白舸说的。
白舸听完,也感觉到有点困意,靠在车门上睡着了,中途他醒过一回,车里充斥着烟味,迎着来车的灯光,从他这个角度看来,两个叔叔的眼圈都红了……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困意又袭来,他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等到再次醒来,窗外的风景就变成了乡下的样子。
“醒了?
马上就到了。”
开车的人换了一下,另一个叔叔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听到声响,也醒了,抹了一把脸。
“快到了吧,小孩一点准备都没有……”两个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下车,问白舸要不要下去上个厕所,白舸拒绝了,两个人踩着青青的小麦,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地里走去,随着一阵风过,白舸只听到了句话头……准备?
准备什么?
白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等到两个叔叔回来,车上又恢复了安静,他们两个人没有继续聊下去,白舸想问,却不知道从哪问起。
西周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兜兜转转,到奶奶家了,刚一下车,白舸就意识到周围的氛围异常的沉重,走过院子进入堂屋,白舸刚进去时没有看到堂屋多出来的东西,一转身,进了里屋,屋里人不多,就奶奶和一个叔叔,两个人正在说着话,见到白舸进来,瞬间眼泪就出来了。
奶奶拉着白舸跪倒在堂屋,白舸这才看到堂屋中间停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座水晶棺,白舸不是傻子,他猜到了,那是他爸。
白舸只觉得脑子里瞬间什么东西断了一样,眼一黑,晕过去了。
晕之前,他听到奶奶喊他,喊的不是白舸,而是伟啊,白伟,白舸的爸爸,白舸最怕,也是最黏的人。
白舸醒来时在里屋的床上躺着,天己经彻底亮了,他躺在床上,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在幻想着下一秒从梦里醒来,他还在班里或者家里待着,然而,事实很是残酷,一阵越来越近的哭声把他拉回现实。
“白伟,伟啊,我的伟啊……”哭声来到屋外,白舸从床上爬起来,白母到了,她回家去接妹妹了,见到白舸从屋里出来,一把把白舸抱住,哭成个泪人。
白舸被母亲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哭多久就被奶奶拉起来。
“孩子还小,刚醒,别让孩子哭太久,以后日子长着呐,以后就看着俩孩子过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你眼一闭躺着了,两个孩子全丢给我,我是个女人啊,我怎么撑得住啊?”
……白舸脑子有点混乱,在白母和奶奶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白伟之前当兵,为了走关系,入了奶奶姐姐家的户口,所以有两个户口,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去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去注销了一个户口,回来的路上路过他一个兄弟家,喝了点酒,醉醺醺的,本来奶奶说的不让他回家,但是,白伟想孩子了,就开车回去了,路上天黑,没看清路,加上高速行驶,撞在了一辆大货车的轮胎上,胸骨断裂,肺被碎骨扎穿了,到医院时己经来不及了……白舸感觉到脑子懵懵的,他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他爸爸什么情况他很清楚,他也不是没坐过他父亲喝完酒后开的车,白伟之前开过出租车,也算是开过一辈子车了,他印象里记得白伟说过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那时候,不管脑子再怎么模糊,再怎么不清楚,只要一摸到方向盘,脑子就瞬间清醒了,不管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白舸眼里,白伟就是超人一般的存在,换句话说,他在白舸心里就是僧人心里的佛陀一般,而现在,他的佛躺下了,他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