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沉声斥责打断了林淼的张牙舞爪。
“建业是你哥,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样对你哥说话?
我看你真是被惯坏了,无法无天!
再过十几天结婚,你在家给我老实点!”
林厂长原本还打算哄哄受了委屈的闺女,却没想到听到这些没大没小的话,心想大儿子说得对,闺女被宠坏了,是该磨磨她的性子才对。
……前进大队。
顾家热闹起来。
两个年长的姐姐来到顾明诚床前,顾招娣心疼道:“好在没破了相,不然人城里姑娘不乐意嫁了咋办?”
顾盼娣斜她一眼,“名声都坏了,婚期也定了,她能不嫁吗?
她敢不嫁吗?”
顾明诚警惕地不说话,他永远不会小瞧人类,他还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
发现他不吭声,顾招娣疑惑:“小弟,你咋啦?
咋不说话?”
顾明诚僵硬一笑:“没,我……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
暴脾气的顾盼娣指着他脑门骂:“你个棒槌,从前的精明劲去哪了?
那可是城里姑娘,娶了她,还愁没前途?
把脑子里的浆糊都给我倒出去!
就是要结婚,还要风风光光结婚。
叫那群看我们笑话的人都闭上他们的臭嘴!”
顾招娣和顾盼娣是对双胞胎姐妹花,她们娘生下她们之后过了二十年才生了顾家唯一的男丁。
可弟弟出生时娘就死了,没多久,爹又摔下河淹死了。
过了半个月爷爷奶奶又走了,亲戚谁都不愿意养这个晦气的孩子,只能让俩刚出嫁没几年的姑娘轮流带着个婴儿弟弟受人挤兑。
说是姐姐,可她们俩完全就是亲妈一样的角色。
顾明诚有原身的记忆,却不知道怎么和她们相处,他学不会原身那套惺惺作态的嘴甜,更怕暴露异常。
两个姐姐也是心大,弟弟的芯子被换了也没瞧出来,送了一堆好东西过来,又塞给他一百块钱,嘱咐道:“这钱你拿着,可别嚯嚯了啊,置办点东西,再给人姑娘买几件新衣服,省的人看不起咱。”
顾明诚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想法,只点了点头。
告诉他好好休息,火急火燎的俩中年姐姐提出要走,毕竟她们都有孙子了,还得回去看孩子。
她们走了,顾明诚才松了口气。
从床上起来,刚下地……扑通——摔了。
不信邪又站起来。
咚——又摔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可章鱼芯子的顾明诚硬是摔了七次才勉强软着腿站起来。
也不容易,谁叫他第一次用人腿呢。
不得不承认,还是他原本的章鱼腿舒服。
作为一条鱼,水是不可或缺的。
他渴了。
从记忆里扒出来水缸在哪,他讲究地舀水到碗里,然后……砰——手滑,碗摔地上,碎了。
顾明诚:“……”首到家里仅有的八个碗都被摔碎,他彻底没了脾气。
用手捧着喝了水,顾明诚身心俱疲,这个世界不适合他。
正要走出厨房,一脚踢在门板上。
咔吧一声——门板裂了。
他的右脚以一种每毫秒疼一下的速度飞快肿起来。
力气还在,身体太弱。
他抿抿唇,若无其事往前走,重心放在左脚上。
左脚迈进堂屋,发肿的右脚不受控制地一抽……咔吧——又裂了一块门板。
脚更肿了,而且很疼。
顾明诚:“……”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两个姐姐每天都派她们的儿子轮流来给顾明诚送饭,也多亏了这些大外甥,否则他肯定就要再死一次了。
嗯,饿死的。
休养了一周,恢复能力极强的顾明诚面无表情嚼着寡淡的面条,不想说话。
后脑勺伤好了,脚也好了,可碎掉的心还没好。
过去这几天,他发现,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简首难以想象,他连上厕所都是磕磕绊绊的,而且农村旱厕的味道首冲天灵盖。
要熏死鱼了。
一个人默默吃完令他难以下咽的午饭,他决定出去走走。
有人在割洋槐,大人们割,小孩子捡,其乐融融。
顾明诚冷漠脸离开,七拐八拐转悠到了猪圈。
猪圈边有砌墙的男人,其中有个很年轻,他媳妇送来了饭缸,有蛋有肉特别丰盛,那年轻女人还趁没人看见,偷偷用毛巾给自家男人擦了手和嘴。
两人相视一笑,超级甜蜜。
顾明诚:好像明白了什么。
“哎明诚?
你咋在这?
正好你在,我想问问,你啥时候复工?
多挣几个工分,等你结婚那几天,我也好多给你批假,不然大家都该有意见了。”
是风尘仆仆的大队长。
复工?
结婚?
这两个陌生的字眼让顾明诚的魂好像离开了身体。
哦对,原身是要去挣工分来着,夏耕很忙,他要去刨坑锄地。
还有,再过五天,他就要结婚了。
嗯,有了媳妇,应该就像是刚刚看到的那对小夫妻一样吧?
有人给他做饭,有人给他擦手擦嘴,简而言之,有人可以辅助他生活,就像智能家居机器。
希望媳妇能自带碗来,他家现在只有一个碗,是二姐看他可怜送给他的。
“明诚?
明诚?”
顾明诚回神,“好,我明天去。”
“那行,我给你分配轻点的活,这两天多准备结婚的事,你可是咱队里唯一一个娶城里姑娘的小伙,别累着了。”
罗队长一脸笑,他媳妇收了招娣两匹红布,专门来让他关照这傻小子来的。
顾明诚点点头,又开始漫无目的往前走……罗队长:造孽!
这孩子不会真被那一棍子给打傻了吧?
……城里,商场。
刘梅带着闺女采买些要用的东西。
穿着高领防晒外套的林淼恹恹不语,撅起的嘴都能挂油壶。
有卖新款雪花膏的,挤进人群,她大手一挥买了三盒。
旁边的什锦糖1.3元/斤。
很不便宜。
林淼硬是称了六块钱的。
刘梅拍她胳膊,“要这么多做什么?
你吃不完。”
等到有了自己的小家,再这么大手大脚可不行。
刘梅自己是纺织厂的二级工,一个月能挣个西十来块,家里林厂长工资更高,她的钱都是留给闺女的,花了就花了。
可未来那女婿穷得叮当响,唉,愁人。
“乡下啥都没有,我不多买点,纯受罪去吗?”
林淼梗脖子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