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的话让海兰和叶心都怔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娴妃娘娘也是。”海兰只觉得更加委屈了,但嘴上还是关心了如懿一番。
然而后者却亲亲热热地拉过她的手,语气温柔极了,似乎真的无知无觉一般,“海兰,你平日都叫我姐姐的,现在怎么口口声声娘娘、嫔妾呢,实在是生分了。”
她们还是好姐妹吗?
海兰拼了命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懿姐姐或许真的有她的难处,毕竟如今贵妃势大、又与皇后娘娘交好,姐姐又能如何呢?她也是无能为力罢了。
“是,姐姐,我知道了。”海兰想通了,也就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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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今儿是富察府老夫人进宫的日子,卫嬿婉并不了解富察琅嬅额娘的性子,也担心对方会不会看出来自己已经并非是她的女儿,于是行为举止都更加端庄持重了些。
只是她到底多虑了,富察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长春宫高架之上的皇后册宝。
“如今你有中宫之位,又有嫡子傍身,皇上呢,也厚待咱们富察氏一族,什么都好啦。”她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许多。
素心扶着富察夫人坐下后,卫嬿婉也坐到了另一头,眉目舒展却一颦一笑都彰显着国母气度,“女儿如今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春婵和澜翠极有眼色地为卫嬿婉和富察夫人挑了几块水果放在碟子上。
富察夫人先是瞥了眼不动如山的卫嬿婉,颇有些不习惯自己女儿的不伺候,愣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心满意足是不错,但你如今身在高位,就更不能忘了看着远处。”
“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厚待高氏一族,还给他们抬了旗。那个乌拉那拉氏也不容小觑,当年若不是先帝看中你,又恰逢景仁宫那位......那么如今,这皇后之位是谁坐着还不一定呢。”
卫嬿婉听得眉头紧皱,“额娘慎言!且不说景仁宫那位不是您和女儿能私下议论的,便是您口中不容小觑的乌拉那拉氏,皇上又哪里厚待了?他们全族并无一个堪当大任的男子,娴妃又无子无权,女儿身出富察氏,这后位实在是坐得稳稳当当!”
富察夫人被卫嬿婉的气势唬住了一瞬,随即更加着急起来:“你这孩子!当初你把素练送回府上,额娘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如今皇上有这么多孩子,你怎么反倒更松懈了呢?万一哪一天她们母凭子贵了——”
“额娘!”卫嬿婉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她不懂富察琅嬅为何会有一个这般眼界狭窄的额娘,这种事儿也是可以在宫里说的吗?
况且这娴妃如今什么都没有,她却仍旧不依不饶地撺掇自己出手... ...一把好牌可不是这么打的。
“额娘,如今女儿是皇后,不必事事都与她们相争,她们怎么敢冒犯女儿。”卫嬿婉面容冷峻了许多,“况且女儿嫁得是皇上。这会儿有潜邸的旧人,往后还会有数不清的新人,难道女儿要一辈子胆战心惊吗?女儿只需做好后宫之主就够了。”
语毕,卫嬿婉直接起身,“素心,你拿着本宫的令牌亲自去送额娘回府,只说额娘身子不好,不宜频繁走动了,另外把这些话都传达给阿玛,阿玛自然会明白本宫的意思!”
“娘娘这是作甚!”富察夫人急了,“额娘不过是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竟敢这般对待你的亲额娘!?”
素心手脚麻利地搀着富察夫人往外走,“老夫人,先君臣、后父子。皇后娘娘如今是天下人的主子娘娘,您可不能对娘娘这般大呼小叫的。您若不想连累整个富察氏一族,奴婢劝您还是听我们娘娘的话、安心回府上养病吧。”
打发了思想偏激的富察夫人,卫嬿婉便去了郎世宁处等着与皇帝一同入画。
“听闻,皇后给娴妃赐名为如懿?”
弘历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卫嬿婉也只是温婉贤淑地笑道:“娴妃妹妹原本是想向皇额娘讨这个恩典的,只是臣妾当晚碰巧也去给皇额娘请安,这才捡了漏,说到底,都是皇额娘疼爱娴妃妹妹,这名字也是皇额娘对妹妹的期许呢。”
她这话几乎明摆着告诉弘历,娴妃和太后早就私下见过许多次、甚至关系早就缓和到可以讨论名字了。
这事儿倒显得先前为了如懿能出府而不得不低头的弘历格外可笑,原来自以为的为爱让步和妥协,都是徒劳无功的。
——人家两个人根本没斗起来!
弘历神色更加不爽,抬了袖子便说要回养心殿批折子,只留下李玉穿着龙袍给郎世宁画画。
卫嬿婉倒是没想到弘历会让一个小太监来穿龙袍,自己也不欲再留,只说待郎世宁画好皇上的部分后自己再来。
另一头。
如懿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己的少年郎了。
她终于忍不住思念,亲手做了碗暗香汤送去了养心殿。
傍晚时分,王钦传旨让如懿去伴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她嗓音独特,弘历朱笔一顿,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拉过她坐到了椅子上。
如懿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熟悉温度,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皇上瘦了好多,想来是近日政务繁忙的缘故,臣妾正巧又带了些皇上素日爱吃的糕点,皇上不若尝尝看。”
一个眼神过去,阿箬便端了几碟子开胃的糕点上来。
弘历吃了一口,还是从前的味道。
他的心彻底软了下来,“听闻皇后和皇额娘给你赐名为如懿,想来也是盼着你日后能事事如意。”
“臣妾却以为,是壹生壹次心意动。”如懿的脸颊染了红晕,“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但愿皇上不要让臣妾做了李千金。”
弘历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扔下了口中的糕点,淡淡道:“你放心。”
第二日,得了皇帝口头承诺的如懿便心情大好地带着阿箬兜兜转转来到了郎世宁作画的地方。
一掀开帘子,却见里头只坐着穿龙袍的李玉。
“给娴妃娘娘请安!”李玉惶恐万分,“皇上政务繁忙,因此特意命奴才在这儿给郎大人作画,奴才动弹不得,还望娴妃娘娘莫要怪罪!”
郎世宁也鞠了一躬:“臣,见过娴妃娘娘。”
如懿笑容和煦:“早就听闻郎大人画笔精妙,所以想来看一看,不会打扰到郎大人吧?”
“臣在宫中作画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名位还是搞不太清楚,宫中这么多娘娘,臣却只见过太后、皇后,还未曾见过像您这样漂亮的娘娘呢。”
郎世宁恭维着,却也说出了一个事实: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她如懿敢堂而皇之地来这儿与他一个外臣说话!
不过如懿等人却没听出来,只神色落寞地看着帝后二人并肩而坐的画,“皇后是皇上的正妻,所以自古以来只有皇后才能与皇上一同入画。嫔妃们是不可以的... ...西洋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