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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柳岁岁沈工臣 番外

水果冻冻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柳岁岁知道她并非真的嫌恶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随了母亲。而姑母一向不喜欢母亲。母亲长相偏妩媚,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在父亲刚离世不到半年,就有贵人求到了她面前。她没改嫁之前,柳家大房依旧是大房,虽说吃穿用度和以前有差别,在府中待遇也落了不少,但依旧过得好。后来母亲改嫁,大房就剩下孤苦无依的柳岁岁。她那个本就看大房不顺眼的继祖母,恨不能一碗药将她送走。恨母亲吗?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怨。她可以不带走她,但能不能别那么绝情地所有一切都带走?嫁妆,父亲的积蓄……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一些年少时的首饰。但这些首饰,经过这三年,也被她变卖得所剩无几。想到这儿,柳岁岁起身,从放衣物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来,将其打开后,露出里面仅有的积...

主角:柳岁岁沈工臣   更新:2024-11-15 09: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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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岁岁沈工臣的其他类型小说《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柳岁岁沈工臣 番外》,由网络作家“水果冻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柳岁岁知道她并非真的嫌恶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随了母亲。而姑母一向不喜欢母亲。母亲长相偏妩媚,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在父亲刚离世不到半年,就有贵人求到了她面前。她没改嫁之前,柳家大房依旧是大房,虽说吃穿用度和以前有差别,在府中待遇也落了不少,但依旧过得好。后来母亲改嫁,大房就剩下孤苦无依的柳岁岁。她那个本就看大房不顺眼的继祖母,恨不能一碗药将她送走。恨母亲吗?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怨。她可以不带走她,但能不能别那么绝情地所有一切都带走?嫁妆,父亲的积蓄……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一些年少时的首饰。但这些首饰,经过这三年,也被她变卖得所剩无几。想到这儿,柳岁岁起身,从放衣物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来,将其打开后,露出里面仅有的积...

《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柳岁岁沈工臣 番外》精彩片段


柳岁岁知道她并非真的嫌恶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随了母亲。

而姑母一向不喜欢母亲。

母亲长相偏妩媚,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

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在父亲刚离世不到半年,就有贵人求到了她面前。

她没改嫁之前,柳家大房依旧是大房,虽说吃穿用度和以前有差别,在府中待遇也落了不少,但依旧过得好。

后来母亲改嫁,大房就剩下孤苦无依的柳岁岁。

她那个本就看大房不顺眼的继祖母,恨不能一碗药将她送走。

恨母亲吗?

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怨。

她可以不带走她,但能不能别那么绝情地所有一切都带走?

嫁妆,父亲的积蓄……

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一些年少时的首饰。

但这些首饰,经过这三年,也被她变卖得所剩无几。

想到这儿,柳岁岁起身,从放衣物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来,将其打开后,露出里面仅有的积蓄。

几样首饰,几十两碎银,还有一沓她没动过的银票。

她拿出银票,借着窗外的月光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

柳岁岁原本烦闷的一颗心,突然轻松了几分。

虽然被那贼人看了也摸了,但得了一千两,也算不亏。

自从家遭了变故,经历了人情冷暖之后,柳岁岁看得很开。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能离她而去,只有银子不会。

柳家四娘子那点清高和矜傲,早就丢在过去难熬的三年里。

现在的柳岁岁,只想嫁个有钱的夫君,当个富家太太,生上两三个儿子,将正室坐稳了,掌着家中银钱,其他的,她都无所谓。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

那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

次日一早,天刚亮,紫薇园那边就派了人来。

小丫鬟站在门口请了安:“夫人派奴婢过来跟四娘子说一声,一会儿要去惠春堂给国公爷和老夫人请安,让娘子您尽早打扮。”

柳岁岁不敢耽误,洗漱打扮一番,就带着春杳去了紫薇园。

柳氏坐在屋子里等她。

二月里,外面依旧天寒地冻。

丫鬟在外通报‘柳四娘子到了’,柳氏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只见门口的帘子被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

不同于昨日的浅碧色长裙,今日换了一身烟色,只是颜色极浅。

打扮得也素净,只梳了清爽的百合髻,鸦黑的发髻间只簪了一对浅粉色簪花,挂了一对碧色耳坠,除此之外,再别无首饰。

这一身寡淡虽然不衬她娇艳的长相,但看在柳氏眼里,却让她极满意。

她就看不惯柳岁岁的母亲潘氏,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出挑,却偏还喜欢一身娇艳,当初若不是弟弟以死相逼非要娶她,她肯定是不同意的。

柳岁岁上前请了安,柳氏拉过她的手,感觉她小手冰凉。

便说:“京城不比苏城,这里气候异常干冷,出门要穿多一些。”

她看着柳岁岁身上罩着的披风,微微皱了眉:“面料和款式都旧了些,那一家人连件衣服都不舍得给你做吗?”

接着又扭头问身旁的浓玉:“前几日让绣房给灵儿做的衣裳可送来了?”

“昨日送来的。”

“我记得有件披风,你去拿来给岁岁试试。”

“是。”

浓玉正要出门,一道娇蛮的女声自门口传来:“我的衣服凭什么给一个外人穿?”

柳岁岁随声看过去,帘子打开,沈玉灵从门外走来。

她罩着石榴红的披风,长得和柳氏有几分相似,肤色白皙,眉眼不似那么精致,却也打扮得俏丽动人。

见对方走过来,柳岁岁主动出口打招呼:“表妹……”

谁成想刚开口,对方便一记冷眼丢过来:“谁是你表妹?”

柳岁岁一怔,一旁柳氏不满出了声:“岁岁比你大上小半年,你不是表妹是什么?整日没个规矩,若是让你祖父听见,定要罚你跪祠堂。”

一听‘跪祠堂’,沈玉灵害怕了。

她一头扎进柳氏怀里,撒娇着求饶:“女儿知错了,母亲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柳氏一见她这模样,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她用手指头轻轻戳着她的脑门,嗔怪道:“昨日没在家等你表姐也就算了,今日还如此无礼,去给表姐道个歉。”

一听道歉,沈玉灵立马噘嘴,一脸不乐意。

柳岁岁却不在意。

她看着柳氏道:“一家姐妹,闹个玩笑而已,姑母勿需当真。”

接着又添了一句:“表妹性情活泼,我倒是极喜欢。”

见她如此说,柳氏也没再逼着女儿。

只是对怀里的女儿道:“你看岁岁多懂事,再看你。”

“哼!”

沈玉灵一脸不屑。

她靠在柳氏怀里,偷偷拿眼角去看柳岁岁。

沈家姐妹众多,长得最好看的要数大伯娘生的二娘子沈玉容。

每次出门,二姐都抢了家中众姐妹的凤头,沈玉灵一向不喜欢她。

但此刻看着自己这个从苏城来的表姐,沈玉灵才发觉之前是她眼皮子太浅,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二姐沈玉容在柳岁岁面前,充其量不过是好看罢了。

所以当浓玉将披风拿进来,沈玉灵主动接过披风,递给了柳岁岁:“初次见面,这是灵儿送表姐的礼物,表姐试试可喜欢?”

她想看沈玉容被柳岁岁抢了风头的样子。

想想她憋屈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沈玉灵前后转变的态度让柳岁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没想太多,谢过之后接过披风试了试,倒很合适。

三人又说了会话,见时辰到了,柳氏领着沈玉灵和柳岁岁出门往惠春堂而去。

出了紫薇园,又穿过几座院子,走过游廊,路过一片花园,才到惠春堂。

门口站着丫鬟,见柳氏来了,抬手挑起帘子,往里面递了话:“二太太来了。”

三人进了屋,柳岁岁跟在沈玉灵身后,微微垂首,不敢多看。

只觉得屋子里坐满了人,她们好像来晚了。

一路行到上首,见姑母停下来,柳岁岁也忙停了下来。

耳边是柳氏说话的声音:“这是侄女岁岁,昨日晚上才到,本想着昨天就带来给父亲母亲请安,又怕打扰您二老,这不一早媳妇带来给父亲母亲请安问好。”

柳岁岁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岁岁给国公爷和老夫人请安,愿二老福寿安康。”

她声音动听,透着江南女儿特有的娇软糯。

老夫人林氏听得眉目舒展。

她看着站在跟前的小娘子:“都说江南水土养人,这话果然不假,你们都看看这姑娘,长得就是比咱京城的姑娘水灵。”

这话一出,顿时有道娇俏的声音传来:“祖母一向偏心长得好看的小娘子,我们几个姐妹不水灵么?”


京城入了三月,天儿彻底转暖。

窝了一个冬天的京城人,不管是高门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春游的心思都活跃起来。

老百姓都去附近的山野桃林游玩,高门世家则举办各种春日宴、茶话会……整个京城因为春天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初九这一日,柳岁岁正坐在窗前,正在缝制一件衣裳。

下个月是姑母生辰,她想亲手给她做件春衫。

浓玉挑了帘子进来,先福身问安,随后笑着道:“夫人让奴婢来跟娘子说一声,明日靖远侯府世子夫人举办春日宴,夫人让您一起同去。”

“姑母让我也去?”柳岁岁十分意外。

这几日,府上的几位娘子几乎每日都要出门赴宴。

但柳岁岁从未参加过。

她不是沈家人,自然不在对方邀请名单之内。

浓玉笑着解释:“娘子有所不知,靖远侯世子夫人乃大夫人所出,是沈家嫡出大小姐沈玉华,三年前嫁去了靖远侯府。”

柳岁岁点头。

她知道沈家大小姐已嫁人,但并不知她嫁去了靖远侯。

还是世子夫人。

但想想也觉得应当,在京中地位来说,镇国公府要比靖远侯府还要煊赫几分。

沈大小姐嫁去当世子夫人,也不算高攀。

浓玉接着道:“世子夫人得知您来了京城,便特意给夫人送了帖子,邀请您一起去参宴。”

“好,我知道了。”

浓玉走后,柳岁岁继续坐下来缝制衣衫,春杳却开心起来。

她打开衣橱开始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裙。

先拿出一身鹅黄色糯裙,这是前些日子柳氏刚给柳岁岁做的新裙子。

春杳扭头问小娘子:“姑娘,这身行吗?”

柳岁岁抬头看了一眼:“太薄了,我怕冷。”

虽说是春日,但也刚入春。

她本就体寒,三月里穿糯裙真的会冷死。

“哦。”春杳将其放回去,又拿了一身胭脂红长裙,“这身好看,上次试过,极衬姑娘肤色。”

柳岁岁摇头:“京中贵女何其多,我不过是一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打扮得太过惹人眼并非好事。”

春杳闷闷不乐地将裙子放回去。

她挑了挑,最后拿出那条水绿色长裙来:“这件总行吧?”

柳岁岁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它了。”

春杳一边给她搭配春衫一边嘀咕着:“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嫁个有钱人,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您又清汤寡水的打扮自己,这般藏着掖着,哪能被富家公子看中?”

“你懂什么?”柳岁岁头也不抬,声音轻软,“我还未及笄,一切等及笄再说不迟。”

……

次日一早,柳岁岁便去了姑母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在梳妆,见她进来,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接着皱了眉:“怎地打扮得如此素净?前段时日给你做的那些衣裙怎地不穿?还有你这头上就一枚簪子太素了。”

不等柳岁岁说话,她伸手打开妆匣,从里面拿了一支点翠步摇要往柳岁岁发髻上插。

“姑母,”柳岁岁哭笑不得地摁住了柳氏的手,“我这样就挺好。”

柳氏看她一眼,多少有些心疼。

但她也知道柳岁岁的心思,便不再多劝。

沈玉灵也来了。

她刚被解了禁足,就像是放出鸟笼的百灵鸟,老远就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母亲可收拾妥当了?我们何时出发?”

一进屋,笑意还在脸上,她看见了柳岁岁。

下一瞬,收了脸上的笑。

柳岁岁好笑地看着她:“表妹”

“哼!”沈玉灵将脸扭到一旁不理她。

柳氏出声警告:“你再这样就不带你出门了。”

沈玉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柳岁岁叫了一声‘表姐’。

柳氏梳妆完毕站起来,她一手拉着柳岁岁一手牵着沈玉灵,对二人语重声长:“在家里闹点小别扭我也懒得管,但出门之后,你们姐妹俩必须一条心。”

她看着女儿,“特别是灵儿,岁岁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在家还好,出了门去了别家府上,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就得多照顾她一些。”

沈玉灵心不甘情不愿。

但到底是点了头:“知道了母亲。”

柳岁岁柔声道:“姑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浓玉撩起帘子进来看着柳氏道:“夫人,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柳氏点头,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走了出去。

国公府大门口,停着三辆马车。

大夫人苗氏领着沈玉容沈玉柔姐妹上了其中一辆,柳氏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坐一辆马车,另外一辆是给三房的沈玉棠姐妹准备的。

三夫人孟氏今日没去。

三辆马车依次驶出巷子,朝着靖远侯府而去。

两府离得不远,不出一盏茶就到了。

柳岁岁下了马车,跟在柳氏身后,进了靖远侯府。

世子夫人沈玉华身边的嬷嬷早就等在门口,见到国公府的人来,立马恭敬地迎上来:“世子夫人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您几位呢,夫人娘子快随奴婢来。”

大夫人苗氏朝柳氏伸手来:“二弟妹快来。”

柳氏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住了苗氏的胳膊,妯娌俩说说笑笑地领着几个小娘子往沈玉华住的芙蓉院而去。

柳岁岁和沈玉棠走在一起,身边还跟着八岁的沈玉彤。

沈玉灵和沈玉容沈玉柔姐妹走在一起,姐妹三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的风采,特别是沈玉容,一身水蓝色长裙,配着烟粉色春衫,梳流云髻,流苏步摇花簪,走动之间,灵动又不失娇艳。

沈玉棠看了一眼,接着将视线落在身旁的柳岁岁身上,低声问:“你不是已经过了孝期?怎地打扮如此素净?”

柳岁岁凑到她耳边:“哪里素净了?明明里面的小衣是红色的。”

“哎呦你这人……”沈玉棠抬手作势要捶她,柳岁岁笑着往一旁躲。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沈玉柔看了去。

她撇了撇嘴角:“还真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没有!”

她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恰好被后面人听了去。

柳岁岁立马停了大闹。

她抬眸看了沈玉柔一眼,对上对方嫌弃的眼神,她慢慢收了脸上的笑,脚步也慢了下来,

但沈玉柔并未因此放过她。

她朝她走来,趾高气昂:“你今日能来这儿参宴,全托了二姐的福,若非二姐开口,大姐姐又如何能让你来参宴?你不过是寄住在我们家的一个外人罢了!”


沈玉容—向懂事。

她这会儿又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妹妹求饶。

柳氏心中虽有不忿,但也不能和—个小辈再计较下去。

于是,她将她拉起来,脸色稍缓几分:“二婶也非心狠之人,只是此事关系岁岁的清白,你也是个姑娘,当知姑娘家清白比性命更重要,若非今日不是你四叔及时出现,岁岁这会儿恐怕早已—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

她说着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年少失父,身边就我这么—个亲人,我却护不住她周全……”

沈玉柔这会儿像是突然开了窍。

她‘扑通’—下就跪在了柳氏脚边,哭得满脸是泪:“二婶,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二婶就饶了我这—次吧?”

柳氏深吸—口气,拿帕子擦着泪,没说话。

沈玉柔哭得更厉害了,—声接着—声,哭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烦起来。

最终,柳氏—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孟氏见她走了,也带着三房的人—起走了。

……

柳氏去找大房的人算账的时候,沈玉灵—直陪着柳岁岁。

柳岁岁躺在床上,她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红肿的脸和受伤的脚踝,也忍不住生了气:“沈玉柔就是嫉妒你比她长得好看,所以才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来,汪全那个厮就是个色狼,见了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就要凑上去,全京城谁不知道他的德行?沈玉柔还让彤姐儿将你往他跟前引,她就是想毁了你清白,她简直太可恶了!”

柳岁岁有些口渴。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打断她的话,却又被沈玉灵抢了先。

“你放心,母亲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若沈玉柔不认错,我便拿着鞭子去替你教训教训她。”

看着义愤填膺的沈玉灵。

柳岁岁挺感动。

只是,“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来?”

她实在是渴。

嘴皮都发干。

沈玉灵停了嘴巴,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来。

柳岁岁想坐起来喝,却被对方—把摁住:“母亲让我照顾你,你就老实地躺着,我喂你喝。”

盛情难却。

柳岁岁任由她将水喂到嘴边,可能因为没伺候过人,茶碗里的水流了—大半。

看着柳岁岁被弄湿的脖子,沈玉灵有些不自在:“要不让春杳进来?”

“好。”

沈玉灵起身喊春杳,柳岁岁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了—句:“表妹,谢谢你!”

被突然谢到的沈玉灵:“……”

浑身不自在。

双脚仿佛不听使唤,走起路来差点被绊倒。

气得她回头瞪她:“谢什么谢?你赶紧好起来,别再让母亲担心了。”

“好。”

柳氏前脚回到紫薇园,后脚沈玉容就来了。

她身后跟着丫鬟,个个手里捧着礼盒。

沈玉容姿态放得极低,她站在柳氏面前,柔声开口:“三妹已被母亲关了禁闭,母亲也被三妹气得犯了心疾,这会儿已经请了大夫在替母亲诊治,容儿心里惦记着柳妹妹,便过来看看她,也替三妹替柳妹妹赔罪。”

柳氏面色不虞:“她刚喝了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随后又道:“要我说,你们大房也太惯着柔姐儿了,她做的坏事却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出面赔罪。”

“二婶说得是,经过此事,母亲也意识到对三妹太过宠惯,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我家岁岁来京不过才—月有余,柔姐儿却三番四次地无故找茬;我刚刚又得知,今日去靖远侯府,柔姐儿再次对岁岁发难,对她冷嘲热讽,骂她土包子。”柳氏越说越气,“容姐儿,你们大房若再纵容她下去,迟早有—天你也会受牵连。”


二月底,沈家几位公子都从皇家书院回来了。

国公爷和老太太高兴得很,吩咐府上准备家宴。

柳岁岁接到通知时,她午睡将醒,春杳拿了衣服过来,她也懒得动。

海棠娇花般的小脸,白里透红,她启唇打着哈欠,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让人看着不由得怜爱三分。

春杳轻声哄着她:“娘子快起吧,奴婢听说沈家郎君们都回了,今晚的家宴定十分热闹。”

柳岁岁坐起身子,长发如上好的黑色绸缎,落在窈窕细腰间。

衣襟微微敞开,白皙的柔软若隐若现,饶是平日看惯了,依旧让春杳面红耳赤。

娘子虽说还未及笄,但身子却长得极好。

相比较那些未及笄的稚嫩的小娘子,自家娘子自来葵水之后,身子便有了女人模样,身段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婀娜。

这副模样稍微打扮一下,便能迷住不少郎君。

只柳岁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海棠色长褙子:“换一件吧,这件太艳了。”

春杳手上动作一顿。

“娘子不是最喜欢娇艳的颜色么?”她接着道,“再说了,娘子进京不就是想找个如意郎君么?国公府这些郎君,个个出身贵胄一表人才,娘子本就长得好看,再多打扮几分……”

“春杳!”柳岁岁低声打断她的话,“这些话日后莫要再说。”

“娘子……”

“你我都要有自知之明,我虽有高嫁之意,但绝没有想嫁进国公府的想法,沈家郎君身份高贵,非我能高攀得起。”

“娘子长得这样好看,何必妄自菲薄?”

柳岁岁起身下了床。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肤如凝脂,花容月貌。

她出生江南,长在江南,一身江南风情,非京中女子能比。

若是嫁人靠长得好看,那青楼女子个个都能谋得一个好出路。

她父亲去世,母亲改嫁,柳家虽富贵,却不是她的依仗。

镇国公府沈家,陪先祖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整个大历王朝,沈家在各大世家中,尊荣不衰,家族兴旺。

沈家郎君要娶的夫人,自然是门当户对,家族底蕴相当。

就说当年姑母能嫁到沈家,那也是曾祖父的关系。

曾祖父柳辕乃先皇太傅,和故去的老国公乃至交好友,后来曾祖父辞官回苏城养老,老国公时常去探望,不知怎地就定下了姑母和沈家二爷的婚事。

若非如此,依着后来柳家势微,姑母又如何能高嫁到京城沈家,做了镇国公府二房夫人?

而现在,不仅曾祖父早已故去,就连祖父也死了好几年。

柳家被她那个继祖母霸占着,再也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看着自家娘子失落的模样,春杳麻利地换了一件淡绿色的褙子来。

淡绿色长褙子,下面配了一条藕荷色长裙,一身清淡掩了她身上的几分艳色。

梳洗一番,挽了好发髻,鸦黑的发髻只簪了一对白玉梅花簪,剩下的头发用红发带束着,垂在身后,长及腰臀。

随着她轻轻走动,长发随着腰 肢轻摆,说不出的万众风情。

但春杳还是觉得自家小娘子这一份装扮实在太素了,不顾柳岁岁反对,给她换了一对胭脂红耳坠。

打扮好之后,柳岁岁便带着春杳去了紫薇阁。

柳氏的屋子里,柳岁岁也见到了自己表哥沈书远。

五年前,沈书远跟着柳氏回过一次苏城,但那时柳岁岁才九岁,沈书远也不过才十三,两人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五年后再见,沈书远已经十八岁,三年前考取了秀才功名,今年秋闱即将又要下场。

他身形修长,气质矜贵,面容俊雅。

站在姑夫沈工文身边,竟比他还高上几分。

柳岁岁一进来,柳氏便朝她招手:“岁岁快来见见你表哥。”

说着扭头对身旁的沈书远道:“你没回来这段时日,她天天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从书院回来?”

沈书远抬眸,看着从门口走来的小娘子。

他对柳岁岁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那时的柳岁岁长得白白净净,一张小脸圆圆的,梳着俩花苞髻,模样十分讨喜。

这会儿看着朝他走来的小娘子,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实在是柳岁岁模样变化太大,他记得她小时候胖乎乎的,没想到长大了竟瘦了许多。

不仅瘦了许多,模样更是让人惊艳。

腰 肢纤细,身段柔软,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眉眼彻底张开,精致如花,一身清淡,却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妩媚。

他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直到柳岁岁走到他跟前福身问安:“岁岁见过表哥。”

声音更是软糯。

沈书远回神,耳根泛了红。

他忙道:“表妹请起,你我之间勿需客气。”

柳岁岁起身站到柳氏身边。

沈书远不敢再看她,只在一旁坐了下来。

二爷沈工文出了声:“怎么没见灵儿?她又疯哪儿玩去了?”

柳氏正要开口,门帘打开,一道娇俏的人影跑进来,嘴里叫着‘哥哥’,人已经扑到了沈书远怀里。

柳氏见了,忍不住嗔怪:“都多大的人了,见了哥哥还往怀里扑,这儿幸好没外人,若是让外人见了定要笑话你。”

“哼!”沈玉灵在沈书远怀里抬头,冲自己母亲做了个鬼脸,“笑话就笑话,我都一个月没见哥哥了,我想他嘛。”

“想他也不能没了规矩。”

沈工文有些不赞同,“你看看岁岁,再看看你,你俩年龄不过相差几个月,她看起来比你稳重许多。”

一听又把她拿柳岁岁比较,沈玉灵立马不高兴。

“总是拿我和她比较,爹爹好烦。”

说完还不忘横了柳岁岁一眼。

柳岁岁回她一个无辜的眼神,沈玉灵更气了,嘴巴翘着,都能挂油壶了。

揽着她的沈书远看着二人无声来往,好笑地抬手在妹妹头顶揉了揉,随后又看向柳岁岁,给她一抹温和的笑。

那笑带着安抚,柳岁岁轻轻翘起唇角,回他一笑。

柳氏和沈二爷正在说话,浓玉掀帘走进来:“二爷,夫人,时辰到了,该过去百味堂了。”

两人立马止了话头。

柳氏站起来,她一边任由浓玉整理着自己的裙摆一边对身边的柳岁岁道:“今日个是家宴,你就坐在我身旁,随意吃喝就行,不用太拘束。”

“是。”

众人一起出了紫薇园。

沈工文和柳氏走在前面,沈玉灵拉着哥哥沈书远走在中间,柳岁岁落后一步。

百味堂在离惠春堂不远,是沈家举办家宴的一个大饭厅,足够容纳沈府一大家子。

一行人快到百味堂的时候,遇上三房一家人。

这是柳岁岁第一次见三房的夫人孟氏。

她上前见礼,孟氏忙拉了她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

“果然江南的水土养人,这皮肤看着像是能掐出水来。”


“这个不用了吧?”苗氏有些抗拒。

谁愿意去看一个八岁小丫头的门牙。

但沈玉彤已经走到她跟前,张开嘴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地方。

苗氏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血淋淋的,多少有些渗人。

她忙看向三夫人孟氏:“彤姐儿还小不懂事,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但这也太狠了,她毕竟是个姑娘。”

缺了颗门牙,日后怎么嫁人?

“若是一般小错,我自然不会如此,但大嫂,今日若非她受人蛊惑,将岁岁那孩子领入桃林深处,若非四弟及时出现,岁岁这会儿恐怕……”孟氏心有余悸,“难道大嫂还觉得这是小事吗?”

“……”

受人蛊惑?

一句话倒是把责任撇得干净。

苗氏有些不悦,但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也是第一次在俩妯娌面前如此憋屈。

要知道她掌着国公府的中馈,就连慎安堂那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平日里这两个妯娌哪个不敬着她?

但一想到沈玉柔可能做的事……

她满腔的不满瞬间熄了火。

而此刻,二娘子沈玉容住的樱花阁。

临窗的软榻前,三娘子沈玉柔看着刚染好的指尖,娇嫩的粉色,让她十分满意。

她自顾自地美了一会儿,见二姐一直在写写画画,觉得没意思极了:“本来今日要在大姐那儿待一天,却偏偏这么早就回来了,真无聊。”

她眼珠一转,朝自己丫鬟招了招手:“你去青栀阁打听打听,看柳岁岁那边有什么动静。”

对方立马应声离去。

但没过一会儿,那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苗氏的大丫鬟碧霄。

碧霄进来请过安,随后看向沈玉柔:“三娘子,夫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沈玉柔眨了眨眼:“母亲只要我一人过去?”

碧霄解释:“二夫人和三夫人领着四娘子和六娘子去了锦春堂,二夫人指名要见娘子您。”

沈玉柔一怔:“二婶指名见我?”

“是,奴婢听了两耳朵,像是与柳四娘子有关。”

此话一出,沈玉柔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就往沈玉容身后躲:“我不去,凭什么她要见我,我就去见她,她又不是我娘。”

沈玉容也放下手里的毛笔。

她一边净手一边问碧霄:“二婶和三婶可还说了什么?”

“二夫人很生气,三夫人也脸色铁青,六娘子挨了打,脸肿得很厉害,一直在哭。”

“彤姐儿?”沈玉容像是想到什么。

她回头看着躲在身后的沈玉柔:“三妹,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沈玉柔撒谎,“彤姐儿被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过去。”

碧霄一脸为难:“二夫人和三夫人这会儿在等着,娘子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您母亲为难?”

“可是可是……”沈玉柔眼巴巴地看着沈玉容,“二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玉容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花樱阁就在锦春堂隔壁,片刻就到了。

沈玉容先进的屋,沈玉柔跟在她后面。

她一出现,柳氏暴怒的声音传来:“柔姐儿,你好恶毒的心思,为了害我家岁岁,竟对彤姐儿威逼利诱,那汪全是个什么东西,你当真半点不知吗?”

本就心虚的沈玉柔,被她的呵斥吓了一大跳。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扑到大夫人苗氏怀里哭哭啼啼:“母亲,柔儿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柔儿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还有几分恼她的苗氏,被她这么一哭,忍不住心疼起来。


柳岁岁都睡了,却又被春杳叫醒。

“姑娘,慎安堂那边刚送了一罐药膏来。”

柳岁岁睡意朦胧,意识还未归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收起来吧。”

说完转身又要睡去。

春杳去拽她胳膊,不让她睡。

“七星说了,这药膏极好,及时涂抹在伤口上,日后便不会留疤。”

“我想睡觉……”

“先别睡,等奴婢给您抹了您再睡。”

柳岁岁就这样被春杳生拉硬拽从床上拽了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见春杳从一旁拿出一黑瓷瓶,瓶子打开,一股冲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一把捂住鼻子,嫌弃得将脸扭到一旁:“什么呀?好臭!”

春杳也被臭得不行。

她又一把将盖子扣上,恨不能将其丢到一旁,却又顾忌着是慎安堂送来的,便问柳岁岁:“还用吗?”

柳岁岁忙摆手:“不要,你放远一点。”

她重新躺回床上,原本浓浓的睡意被这臭味一烘,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也清醒起来。

她问春杳:“你刚才说谁送的药膏?”

“慎安堂,沈四爷身边的小厮七星送来的,说是得了四爷的吩咐,特意送来给姑娘您的。”

沈工臣?

柳岁岁还挺意外。

沈工臣这人可不会主动关心一个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

更是绝对不可能!

她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会好心给我送药膏?”

春杳接话:“可能是四爷知道了您挨藤条的事,毕竟是长辈,送膏药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对其他人是人之常情。

但对沈工臣来说,他可不是一个会讲情的人。

柳岁岁想了半天,猜到一种可能性。

紫薇园今日闹了这么一通,整个沈府恐怕都知道她被山匪劫走多少和沈玉灵有些关系,沈工臣昨日冤枉了她,估计也是心怀愧疚,这才让人送来药膏。

补偿?

呵,当她稀罕!

柳岁岁将被子一拉,翻了身:“春杳,你明日将药膏送回去,就说我用不着。”

春杳一脸为难:“姑娘,那可是沈四爷……”

在沈家,真正当家人不是国公爷,也不是大爷沈工华,更不是二爷沈工文,三爷沈工晏更是不沾边。

明面上是大房在管家,实则真正掌事的却是慎安堂。

国公爷沈昶当初立世子,跳过上面的三个儿子,直接立了小儿子沈工臣。

此事虽说在京城沸沸扬扬议论过好一阵,但沈家却无一人异议。

可见沈工臣在沈昶心中的位置,是其他三个儿子无法相比的。

再说沈工臣也十分争气。

不过才弱冠之年,就已经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皇上最器重的臣子,朝廷各方力极力想要拉拢巴结的对象。

可谓是手握重权,身份贵重。

即便是大爷沈工华,也不过是从四品户部员外郎,二爷沈工文乃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至于三爷沈工晏,没进官场,从了商。

所以在沈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沈四爷沈工臣。

不仅不能得罪,该巴结还要巴结。

春杳懂的道理,柳岁岁岂能不懂?

这药膏她不仅要用,还得回点什么对沈工臣表示感谢。

于是,褪了水红色轻薄小衣,她趴在床上,让春杳给她上药。

烟黄色的帐幔间,小娘子趴在枕间,如瀑的长发被她撩到一旁,露出白嫩滑腻的后背来。

美如白色绸缎一样的后背,却被一道伤痕破坏了美感。

也透着几分惹人怜的楚楚动人。

春杳一边替她抹着药膏一边心疼落泪:“姑娘,您若是疼就喊一声,奴婢尽量轻点。”

柳岁岁以为会很疼。

但意料之外,当药膏抹上伤处的那一刻,除了一丝属实的冰凉之外,一点痛觉都没有。

她惊奇之余,心里忍不住暗道:“沈四爷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也十分庆幸刚才没扔了。

不然这么好的药膏去哪儿弄去?

抹完后背,又抹了受伤的左脸颊,原以为会臭得受 不了,可谁知抹上之后,却有股子清淡的薄荷香。

柳岁岁安心地睡去。

次日一早,她醒来,想让春杳再给她后背上一次药。

春杳却惊喜地告诉她:“姑娘,七星说得没错,这药真是神药,不过才一夜,你伤处竟然已经愈合,疤痕都浅了几分。”

柳岁岁也很意外。

她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

借着铜镜,她仔细地打量左脸上的伤痕。

昨日还明显的一道疤,今日已经淡得看不见了。

春杳也瞧见了。

她开心极了:“奴婢原本还担心姑娘容貌有损,日后找婆家艰难,不想这药膏竟如此神奇,这下奴婢总算放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催促柳岁岁:“姑娘快到床上趴着去,奴婢再给你抹一次药,说不定到了明日就彻底好了。”

柳岁岁乖乖地趴回床上。

她任由春杳给她涂抹药膏一边想,沈工臣给她送来这么好的药膏,按理说她该回礼道谢才是。

可回什么礼呢?

因为太穷,她能买得起的东西很有限。

太廉价的拿不出手,太贵的她送不起。

想了半天,柳岁岁有了主意。

吃过早饭,她去了姑母院中请安。

柳氏见她来了,忙拉着她的手,仔细地询问了她的伤势,听闻好了不少之后,心里也踏实下来。

但眉目间依旧蹙着愁绪。

柳岁岁知道她是因为表妹沈玉灵的事。

只这事因她而起,又非她能左右。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两人闲聊了几句,柳岁岁突然对柳氏道:“我记得姑母最喜欢吃苏城的桃花仙糕,我恰好之前在家也学过,不如今日就做给您吃?”

柳氏一脸欣慰:“需要什么食材?我吩咐下人去买。”

“我想亲自出门一趟,别人买来的总不如我亲手挑选的。”

“那行,你早去早回。”

柳氏说着就要让人给她拿银子。

柳岁岁忙拒绝:“姑母,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从紫薇园出来,柳岁岁就带着春杳出了府。

除了上次去相国寺,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

京城的繁华非苏城能比,但她不敢多逗留,买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就回了沈家。

青栀阁有个小厨房,柳氏让人给她收拾了出来,柳岁岁亲手做了一下午,待傍晚时,点心出了锅。

第一份自然是要给惠春堂送去。

昨日她归来,老太太便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她压压惊。

大房和三房都派了人过来,各自送了东西。

因此,柳岁岁的桃花仙糕做得不少,各房都送完后,她将其中一份亲手装进一食盒中,交给春杳:“你去慎安堂将其交给七星,就说我感激沈四爷救命之恩和赠药之情。”


她松开沈玉灵的手,叹了口气:“柳家那个四娘子今日不知怎么就跑出了桃林,恰好遇上汪全……你们知道的,那汪全一向是个好色之徒,看到四娘子长得如花似玉,好像起了歹心。”

沈玉容听得脸色大变:“母亲,这可是真的?”

“我听你大姐姐说的,应该不假!”

沈玉柔拽紧手里的帕子,垂着头,她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跳……沈玉容看她一眼,将她极力想要掩饰的表情尽收眼底。

随后她安慰苗氏:“母亲莫急,此事与咱大房无关,一会儿多安慰二婶几句就是。”

“柳氏心里肯定不好受,毕竟是亲侄女,千里之遥跑来投奔她,她却没将人看好……不过话说回来,女眷都在桃林这边,那柳四娘子怎么就跑去了对面?”

沈玉柔立马抬头:“谁知道呢,恐怕是她相中了靖远侯府的大园子,心中不安分,听说府中还有个未娶亲的二公子,就想偶遇一回,若是能被汪公子看上当个小妾,也是她的福分。”

“灵姐儿,别胡说!”苗氏开口斥责她,“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话可是你一个好姑娘家能说的吗?”

沈玉灵不服气:“我……”

一旁沈玉容柔声开了口:“妹妹性子直,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女儿觉得倒也有些道理。”

见苗氏看过来,她继续道:“那偌大的园子,景色好的地方多得是,她偏偏就往桃林对面去,心思如何,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苗氏若有所思。

也觉得不无道理。

柳岁岁被沈工臣抱着一路出了靖远侯府。

虽然没说话,但她依旧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凌厉的气息。

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脚踝也疼,浑身上下难受极了,柳岁岁任由自己靠在沈工臣怀里,惊恐过后的心安,让她满身无力又疲惫。

她微微阖着双眸,本想休息一下,可谁知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青栀阁的床上,姑母柳氏坐在一旁暗自垂泪。

柳岁岁挣扎着想坐起来,动静惊动柳氏,见她醒了,柳氏忙起身坐到床边,眼神含着关切:“孩子,你醒了。”

柳岁岁轻轻点头,她想坐起来,却被柳氏轻轻按住:“你脚踝有些扭伤,已经敷了药,大夫吩咐这两日不能活动,你好好躺着。”

柳岁岁动了动脚踝,发现上面缠着布条。

柳氏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依旧肿着的脸颊,心疼得直掉泪:“都是姑母不好,自从你来了京城,三番两次出事……岁岁,姑母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

“姑母,”柳氏的自责让柳岁岁也跟着难受起来,“和您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您别难过。”

柳氏拿帕子擦了擦泪,深吸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四弟将你送回来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柳氏担心极了。

对上柳氏担心的眼神,柳岁岁也没隐瞒:“我本来一直坐在您身边喝茶看戏,过了一会儿六娘子跑过来找我,跟我说她四姐在桃林崴了脚,让我去帮她,玉棠平日待我极好,我想也没想就去了,进了桃林后,六娘子一直往里去,我当时也担心玉棠的脚伤心里着急,便没多注意周围,直到走到桃林边缘,当时我便感觉不对劲,回头去找六娘子,才发现她不知何时不见了。”

柳氏听得直蹙眉:“玉彤带你去的?”


一旁掌柜的见了,便笑着对沈工臣道:“夫人长得好看又不拘小节,和大人您看着极般配。”

沈工臣刚想解释,被一旁嘴里还塞着包子的柳岁岁抢了先。

她顾不得嘴里的包子,忙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他夫人。”

掌柜的一脸尴尬:“这这.......”

沈工臣伸手过来,一把抢走她手里捧着的包子,淡淡横她一眼:“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柳岁岁愣了一瞬,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嘴里还残留着包子的肉香。

不吃还好,尝了一个觉得更饿。

于是连忙追上去。

追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轻轻撩起裙摆,看着右脚脚踝的位置,虽然被布袜裹着,但明显感觉到不肿也不疼了。

柳岁岁欣喜地看向已经走出老远的沈工臣,第一次觉得这人虽然讨厌,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看在他这些本事上,她决定原谅他了。

“沈大人,”柳岁岁一路小跑颠颠地追着沈工臣,“你等等我。”

沈工臣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马车。

柳岁岁很快跟了上来,她钻进马车,很自觉地坐在沈工臣对面,然后打量着马车,好奇地问他:“哪来的马车?”

沈工臣头也不抬:“偷的!”

“……”

这天没法聊。

沈工臣也不愿理她,将手里装着包子的油皮纸丢在一旁小桌上,随后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柳岁岁看他一眼,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睡着了。

于是悄悄地伸手去拿包子。

拿了一个吃了,又拿了一个。

吃完觉得还饿,又拿了一个。

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撑得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很响的一个饱嗝,在车厢里回荡。

柳岁岁一把捂住嘴巴。

她不确定睡着的沈工臣有没有听见?

于是悄悄地抬眼去看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工臣不知何时醒了,一双黑眸正盯着她看,眼神透着戏谑。

“半斤包子被你吃个干净,柳岁岁,猪都没你能吃!”

原本还尴尬得小脸通红的柳岁岁,一下子就炸了毛:“你才是猪!”

沈工臣嗤笑一声:“呵……”

“……”

柳岁岁快要被他气死了。

沈工臣像是没看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开口指使她:“帮我泡茶。”

柳岁岁将脸扭到一旁,十分不情愿:“你自己没长手吗?”

话音刚落,沈工臣突然倾身过来。

他靠近她,勾着薄 唇:“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

人在马车上,不得不低头。

柳岁岁一秒变脸,对着沈工臣笑意盈盈:“大人喝什么茶?茉莉花还是西湖龙井?”

沈工臣睨她一眼,坐直身子。

“你想太多,他这里只有粗茶,你简单泡一壶解渴就行。”

“是!”

柳岁岁泡好茶,将茶水倒进茶盏,亲手端着递到沈工臣面前:“大人请喝茶。”

沈工臣接过茶盏,看着她,见她低眉顺眼一副柔顺的模样,倒觉得顺眼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茶水。

放下茶盏同时出了声:“回京之后,不管谁问你,即便是你姑母,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说太多!”

柳岁岁眨了眨眼,有些不明。

“为何?”

“白夜并非一般山匪,朝廷对风月山寨有招安之意,昨日他盗取宝物之事朝廷已经封锁消息!”沈工臣顿了顿,他看着柳岁岁,“此事对你而言,更是没必要再提!”

柳岁岁似懂非懂。

但大概明白是为了她好。

于是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又问:“那我要如何跟她们解释?”

“就说你被白夜打晕丢在半路,我正好赶上将你带回。”

“好!”

……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京城。

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停在镇国公府门前。

沈工臣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将柳岁岁送去了紫薇园。

一直在等消息的柳氏,听下人说四爷将柳四娘子带回来的时候,喜出望外,立马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看到柳岁岁的那一刻,她激动地扑上来,将人一把抱住:“岁岁,岁岁啊。”

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柳岁岁也被她惹得落了泪。

她轻轻地拍着姑母的后背,安慰道:“姑母,我没事,我好着呢。”

柳氏一把将她松开。

一双眼睛急切地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见真的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抬眼,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工臣。

“四弟。”柳氏一脸感激,“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如若不是你,岁岁还不知道……”

说着又要落泪。

沈工臣表情淡淡:“一家人,二嫂不必客气。”

随即又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柳岁岁。

柳岁岁知道他的意思,轻轻地冲他点了点头。

待沈工臣离开后,柳氏忙拉着柳岁岁进了屋子。

两人坐在一块,柳氏急切地问她:“那歹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柳岁岁摇头,将沈工臣教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山匪虽然将我劫走,但他武功比不过四表叔,进山之后他就将我打晕扔在了半路,四表叔救了我之后,那时天色不早,他便带我下山在镇上住了一宿,今日一早才租了马车回城。”

柳氏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在有惊无险,菩萨保佑。”

柳氏又见柳岁岁脸上划了道口子,忙让浓玉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各种检查,又开了些安神和外涂的药,一通下来,外面天都黑了。

姑父沈工文下值归来。

他昨天就听说了柳岁岁的事,一番安慰过后,派人叫来了沈玉灵。

柳岁岁坐在柳氏身边,看着走进来的沈玉灵。

沈玉灵也在看她。

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毫发无伤,原本心虚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爹爹,你昨日为了她还冲我发脾气,你看她不是好好的么?”

沈工文原本没那么生气。

这会儿倒是被她毫不知错的态度给惹起了火。

“你还敢说?!若非是你,岁岁又怎会大中午跑出去遇到歹人?”

沈玉灵狡辩:“那是她太倒霉,我走在前面怎么就没遇到?”

“你……”

沈工文气急了。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冲外面大叫一声:“贵和,去拿藤条,我今日非教训这个丫头不可!”

柳氏急了。

一把拉住了沈工文:“二爷息怒,有话好好说,灵儿太小,哪里遭受得住那藤条?”

柳岁岁也赶紧挡在沈玉灵面前。

她看着沈工文:“此事和表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姑父莫要生气。”


有风吹来,除了一旁花树的树叶‘唰唰’作响外,没有一丝动静。

柳岁岁站在那儿,白着小脸,心中忐忑不安。

对方大步而来,她心跳如雷。

对方越来越近,就在柳岁岁以为他要停下之际,对方却未做任何停留,径直远去。

面无表情。

眼神淡漠得像从未见过她一般。

风突然就停了。

明明还是寒冬,可柳岁岁却觉得自己脸颊火燎一般,红白交加,窘迫无比。

她并非痴傻,怎能不懂他的意思?

锦衣卫指挥使沈大人,一向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哪怕她是他二嫂的亲侄女又如何?

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外人。

一个千里之遥来投靠他沈家的‘乞讨者’。

他甚至不屑和她多说一句话,不愿听她一句解释。

春杳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见她脸色惨白,有些担心:“娘子,你没事吧?”

柳岁岁慢慢回神。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一口气。

心里突然又轻快起来。

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事,突然就迎刃而解。

如果那晚的歹人是沈四爷,照刚才的形势来看,对方并不想‘认识’她。

既然对方不想,那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毕竟她好好一个闺阁小娘子,被他那样对待,若是传出去,她日后又要如何嫁人?

他装作不识,她顺水推舟。

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柳岁岁语气轻快起来:“我没事呀。”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青栀阁吧。”

……

沈工臣一进屋子,大嫂苗氏爽利的声音传来:“母亲您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二夫人柳氏笑着附和:“四弟真不经说。”

老夫人也乐得开心。

她看着朝她大步走来的小儿子,满眼的宠爱。

“今日怎么过来了?”

沈工臣一贯忙碌,请安的次数也少。

但只要他在家,都会过来惠春院一趟,也算十分孝顺。

在自己母亲面前,沈工臣褪下冷漠,神情温和几分。

他恭敬答道:“今日没什么要紧之事,晚出去一会儿也不要紧。”说着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丫鬟递上茶水,他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盏。

随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柳氏。

正在喝茶的柳氏见他突然盯着自己,心头一突,直觉没好事。

接着她便听见沈工臣问她:“刚从外面进来,见一姑娘和二嫂长得有几分相似。”

柳氏心头一松,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于是回道:“是我娘家侄女,昨日刚从苏城过来。”

沈工臣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他说着起身朝老太太道:“儿子还有事去忙了,晚上再来看您。”

老夫人忙道:“你有事就去忙,别总是挂着我,自己身体也要紧。”

“是,儿子告退!”

柳氏看着大步离去的沈工臣,想着他刚才的话,总觉得有些莫名。

她嫁来沈家将近二十年,沈工臣也算是她从小看大的。

这人什么性子她也是了解的。

他根本不是会操心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娘子这种小事。

他开口这么问,肯定不止这两句话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柳氏心里就有些不安。

她强忍着等到离开惠春堂,回到紫薇园,叫人一打听……柳氏突然有些头疼。

浓玉在一旁轻声劝道:“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怨表小姐,她什么也没做。”

柳氏却叹了口气:“本来也就是件小事,玉柔和灵儿吵上几句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让老四给撞见了,他罚了三娘,却放过了灵儿,这事大嫂知道了,心里估计要落埋怨。”

浓玉没吭声。

柳氏有些生气:“他怎会不知岁岁是我亲侄女?家中大小事他都是知晓的,岁岁昨日从苏城过来,府上都是知道的,我就不信他不知道?可他却偏偏在母亲面前提了这么一嘴……”

柳氏又有些莫名:“岁岁刚来京城,可没惹着他吧?”

浓玉劝:“可能四爷就是顺嘴一提。”

“他顺嘴一提?你觉得他有那么闲?”

柳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最后索性一摆手,“算了,日后尽量让岁岁别去其他院子,老实待在咱紫薇园吧。”

“是!”

大概是觉得愧对自己的亲侄女。

柳氏派人去请了玲珑阁的掌柜来,让对方亲自给柳岁岁量了尺寸,做了一堆的春衫衣裳,又让多宝阁那边送来不少首饰。

气得沈玉灵又跑来她院子里蹦跶了几下。

“哼,母亲是我的,你别想和我抢!”

柳岁岁故意气她:“她也是我姑母!”

“姑母而已,我可是她亲生的。”

“哦!”

“你哦什么哦?这支金钗我都没有,母亲凭什么要先送给你?”

“可能是我比你长得好看?”

沈玉灵被她气得大哭。

一边哭还一边拿手指头指着她:“柳岁岁,你不是人,我不要你这个表姐,你走!”

柳岁岁突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于是从那堆首饰里将那对蝴蝶金钗递到她面前:“喏,送你。”

沈玉灵瞄了一眼,随即将脸撇开:“谁稀罕。”

“你真不要?那我都收起来了。”柳岁岁故意慢腾腾收拾着,“京城的首饰就是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步摇和钗环,春杳,你一会儿帮我梳头,我要戴着试试……”

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她手里那对金钗。

“试什么试?你又不能出门,试了又如何?”沈玉灵把玩着那对金钗,想起了什么,又开心起来,“三月初八百花园开园,到时候我和母亲都去,就是不带你。”

柳岁岁笑了笑没说话。

见她不说话,沈玉灵觉得没意思,拿着那对金钗气呼呼地走了。

柳岁岁觉得好笑。

春杳也跟着笑了:“奴婢倒觉得五娘子挺有趣。”

柳岁岁笑了笑没说话。

沈玉灵就是一张嘴巴不讨喜,实则没什么心眼。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明明二娘子沈玉容什么都没说,只一个眼神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她身上,想起沈工臣冷漠的眼神,柳岁岁心头一颤。

看似沈四爷罚了三娘子,实则却是敲打了她一番。

现在出门受限……

柳岁岁不由哀叹:她上京本想寻一门好亲,嫁个有钱郎君,若是日日被禁在后院,有钱的郎君要去哪儿找去?

待他及笄,姑母定会操心她的亲事。

她现在这般境地,又能配得上什么好亲事呢?

到时候能嫁个清贫的举人,已算得上是高攀了。

可她并不想嫁举人。

父亲亦是举人出身,在苏城当了个六品小官,两袖清风,若不是沈家富裕,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柳岁岁受够了没银子傍身孤苦无依的苦日子。

老天既然赐她美貌,她定要利用好自己的这份优势,替自己谋一个好的姻缘。


沈玉柔难得附和她一次:“行啊,反正你每次都不是我对手。”

老夫人见了,笑呵呵地应了。

四岁的沈书朝也凑热闹:“五姐姐,我也要去。”

沈玉灵伸手来牵他,随后问坐在对面已经吃完的沈书远:“哥哥也去吧,你来做我的军师,我今日定要赢了三姐姐。”

沈玉柔一听,立马看向自己的亲哥沈书熙。

“三哥三哥,咱们决不能输了她们。”

国公爷大手一挥:“孩子们都去吧,我们大人也能安心的喝会酒。”

一听这话,一群小娘子和郎君们都纷纷起了身。

柳岁岁也被沈玉棠拽着跟了出去。

八岁的沈玉彤跟在后面颠颠地跑:“姐姐等等我。”

暖阁宽敞明亮,烧着地暖,暖意融融。

打叶子牌一桌四人,沈玉灵拉着哥哥沈书远和她一起一组,沈玉柔就拉着沈书熙,四人围坐一桌,其余人都坐在一旁观战。

柳岁岁对打叶子牌不感兴趣,她坐在临窗的榻前,那琼花露后劲极大,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刚从百味堂出来冷风一吹,大概是吹了点冷风,那点酒劲就上了头。

她在屋里待了会儿,觉得有些闷。

便扭头对一旁沈玉棠道:“我出去一下。”

正看得起劲的沈玉棠扭头看她:“你去哪儿?”

“这屋子里太闷,我出去透口气。”

“好,别走远了,我看完这一局去找你。”

“嗯。”

柳岁岁抬脚出了门。

一出门,迎面凉风,让她整个人瞬间觉得轻快不少。

她顺着暖阁外的抄手游廊慢悠悠地走着,但也没敢走太远,毕竟是晚上,虽然隔了三五步就有一盏灯笼照明,但她一贯胆小怕黑。

她停在一处灯笼下,看着庭院的夜色,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还有半月便是父亲的寿辰。

她听说京城相国寺香火旺盛,她想给父亲点一盏长明灯。

有佛祖庇佑,父亲若能投胎转世,她希望他的下一世一定要平安!

但这些由不得她做决定,她须得和姑母商量。

父亲是姑母唯一的亲弟弟,她待父亲一向真心。

若是向姑母说明,姑母定会同意的。

打定主意的柳岁岁,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她想着出来时间也不短,转身正要回去,迎面走来一人。

待对方走近了,她才认出是沈三郎沈书熙。

对方像是特意来找她,见到她在这儿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表妹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柳岁岁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三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沈书熙停在她面前,对上她盈盈水眸,突然就紧张起来,“我只是……只是刚在暖阁里没看见你,担心你会走丢,所以来找你。”

“谢三公子关心,刚在屋子里有些闷,我便出来透透气。”她问,“你不是在陪着她们打牌吗?”

“我让二妹妹替了我。”

沈书熙犹豫了一下,“刚才在家宴上,三妹口无遮拦,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原来竟是为了这事。

柳岁岁忙道:“三公子别客气,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沈书熙却夸赞道:“表妹知书达理性情柔和,三妹若是有你一半性情,母亲也能少操点心。”

“三公子谬赞……”柳岁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的视线越过沈书熙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人,黑色锦袍,如墨一般,融入在夜色之中。

若不是头顶的灯笼够明亮,柳岁岁根本发现不了他。

一直在等她把话说完的沈书熙也发现了异样。

见他一直盯着他身后看,脸色有异。

他忙转身,待看清那边站着的是谁时,整个人明显慌了一下。

就在他慌神之际,对方已经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远的距离,他腿长步子大,不过须臾,对方就停在了二人面前。

沈书熙忙开口:“四叔。”

沈工臣看他一眼,表情还算温和:“不是陪她们在打牌,怎么出来了?”

“是。”

沈书熙忙回道,“出来透透气,这就回去。”

“嗯,”沈工臣没再多问,“回去吧。”

“是。”

沈书熙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岁岁。

本想示意她和他一起回去,但又碍着四叔在一旁盯着,他不敢,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他一走,柳岁岁浑身紧绷起来。

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不过是出来透口气,遇到沈书熙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碰见这阎罗杀神?

心里虽然郁闷极了,但礼数还得要周全。

她轻垂眼皮,朝着眼前男人微微福身:“表叔。”

对方没理。

四周安静极了。

柳岁岁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她又叫了一声:“岁岁见过四表叔。”

对方已经没动静。

碍于礼数,对方不出声,她也不敢起身。

就一直保持着福身的姿势。

这姿势熬人,一会儿小腿就酸了。

她只好鼓足勇气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男人。

对方一直在看她。

幽深黑眸,就像一静水深潭。

她不小心撞进去,却被吓得心头一颤。

刚要收回,对方终于开了口。

“柳四娘子。”

柳岁岁:“是。”

沈工臣负手立在她面前,垂眸看着眼前朝他福身的小娘子。

二月寒冷天,她一身淡色罗裙,身段纤细,腰 肢袅袅,微微弯着的脖颈,露出一小截肌肤,在头顶灯笼的映照下,白得发光。

却又异常柔弱动人。

他移开视线,嗓音冷漠。

“我沈家儿郎个个心思纯良,柳四娘子可莫要在他们身上打主意。”

这话犹如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柳岁岁脸上。

活到十四岁,哪怕过去三年受过欺辱再多,也不曾有人这般用言语羞辱过她。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缓缓直起了身子。

仰头对上他视线,异常冷漠锐利,若仔细看,还透着几分不屑嘲讽。

她开口,声音意外地平静。

“沈四爷以己度人,自己心里藏污纳垢,便觉得别人都与你一样。”

沈工臣没说话。

“我虽孤女,却从小也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上过学堂,读过四书五经,知礼义廉耻,懂世家规矩。”

柳岁岁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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