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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侠时代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这是一个武者可以召唤无数侍体充当护卫,追着修真者满街跑的年代。这是一个机关木隼用来快递,符丹炼师身兼画家的年代。这是一个修真者爱旅游,武者爱玩低调,市井阡陌多高人的年代。卖包子的老大爷其实是待业的刀王。唱曲的清倌人可能是体验生活的修真者。村东头的大柴狗没准是变了形的仙兽。什么!你说连药铺里的郎中都成了高手?当酒醉醒来的楚言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这是一个旧人将去,新人...

主角:   更新:2023-08-08 07: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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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侍侠时代》,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个武者可以召唤无数侍体充当护卫,追着修真者满街跑的年代。这是一个机关木隼用来快递,符丹炼师身兼画家的年代。这是一个修真者爱旅游,武者爱玩低调,市井阡陌多高人的年代。卖包子的老大爷其实是待业的刀王。唱曲的清倌人可能是体验生活的修真者。村东头的大柴狗没准是变了形的仙兽。什么!你说连药铺里的郎中都成了高手?当酒醉醒来的楚言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这是一个旧人将去,新人...

《侍侠时代》精彩片段


黑,四下里皆是墨一样的颜色。
微弱的水蓝色光辉在黑暗中颤动,并不能驱散四周的漆黑。这便是楚言从昏睡中醒来后的第一感觉。
楚言的脑袋因为宿醉有些涨疼,四肢疲乏得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试图伸手去按揉一下剧痛的额头。但很快,他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早知道就不该喝这么多,他心里叹了口气。
借酒浇愁,多半只能平添几分愁思。可对于昨天的楚言来说,这杯中之物是否入腹,其实没有太大分别。因为他心中已是苦闷不堪。
楚言的父母早些年间已经去世。他家境并不算富裕,父母都是普通人,自然不能留下什么万贯家财。对于这一切楚言其实都不在乎,在他看来清贫安适的生活未尝不可。但楚言昨天心中依然郁结,不是对拮据的生活现状不满,只是有些事情实在让他郁闷。
楚言出身平平,长相平平,收入平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是一个极普通的人。要说楚言完全没有特点似乎显得有点矫情。他的朋友们大多认为这厮平时虽然有些无耻自恋,但勉强算是个仗义重情的好人。
可是做一个好人,和被人发好人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也没有必然联系。所以在昨天下午,楚言和交往一年的女友分手前,他愕然发现两者竟然有些关系。
楚言女友给出的理由是:“其实你人很好……或许我们不合适。”如此狗血的借口都被抬出来了,楚言也无力再挽回,只能目送着对方离开。
但凡感情结束总是会有些苦涩,楚言一个普通人不能免俗。所以他痛饮,试着和朋友一起把自己灌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楚言想翻身看看表,却有些惊讶的发现他根本动不了。并不是因为宿醉和疲惫导致的身体昏沉,而是真的动不了,哪怕是一根手指头。
黑暗中的水蓝色光辉跳动了一下,楚言心头一动,他虽然宿醉未酒醒,但他明确的记得自己屋里没有这个颜色的灯才对。
这不是自己家?楚言微微愣神。
突然四周一阵剧烈的震荡传来,楚言眼前一花,再次昏了过去。只不过这次的昏睡有些特殊,现在的楚言也并不清楚,当他彻底酒醒之后,等待他的是那未曾知晓的远方……
…………
天有云,这从东方极远处飘来的积雨云覆盖了整个天穹。雨云颜色极深,洁白全无,少有暗灰,只是呈现一种摄人心魄的漆黑。
古籍上记载,上古时期有龙,夺天地造化,可掌风控雷,行云施雨。此时空中无龙,却有如龙身般的巨大的蓝色电弧划过天际,伴着如龙吟的雷声。正是盛夏时节,一连多日的阴云覆盖,却滴雨未落,空气异常的潮湿闷热。
低沉乌云笼罩着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并不如何庞大,纵观天下,只能算是中型的一座普通城池。城池的城墙由灰暗的巨大石砖堆砌而成。城市的城门上方刻着“天鸣城”三个苍劲的暗红大字。
三个石刻上沾染的暗红色并非来源于漆料,而是来源于……血!人的血,兵士们因厮杀而抛洒的鲜血。
城墙四角处用来防御的角楼连同城墙上的守城巨弩,已经有多处被城下投石车抛出的巨大滚石击中,早已破碎坍塌。
攻城方的士兵们,顶着城墙落下的雷石和滚烫的金汁、沸油,踩着攻城云梯而上。城头上的无数垛口处,城墙下的厚土中,半折的刀剑和已经变形的箭矢颓然散落。城墙之上,原本守城的士兵去了大半,幸存的军卒们在将领的指挥下收缩着战圈,意图返回城内和敌军展开厮杀。
几声闷沉巨响,天鸣城四周的大门终于抵挡不住攻城的撞车的猛烈冲击。攻城的大批兵卒从四周打开的城门处像潮水般灌入城内。
城中火光冲天,士兵的喊杀声,妇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城里建筑大多被城外飞来的火箭射中,已经倒塌燃烧,一片破败的景象。
城中某家仍然有余火燃烧的店铺旁,守城方的十数位士兵们合拢在一处。十几位士兵当中,有一位军官打扮的中年将领。
中年军人身披的铠甲早已残破不堪,铠甲上渗着暗红的血迹,头顶防护的钢盔早已不知所踪。中年将领披头散发,用已经砍得微卷的钢刀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颓然的看着四周的景象。
远处数条街面上,隐约可见有两方的士兵正在互相厮杀。已经战死的士兵尸体堆积成山,士兵们跨过同袍的尸体,继续义无反顾的杀向敌军。天上阴风一吹,空气中本就浓烈的烧焦味儿和血液的腥臭味儿更加刺鼻。
燃烧成焦炭的这座店铺旁,街角里闪出十余位神色冷漠、披甲执刀的武者。十名武者不发沉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杀气。
守军方的十来位军卒早已是残兵败将,身上都有负伤。若是面前这些精神依然完足的强悍武者杀过来,自己这些人怕是一个人也活不了。
一位普通士兵面色隐有畏惧,他对着中年军人颤声说道:“大人,怕是不行了。”
中年军人猛地咳嗽起来,十分剧烈,嘴中咳血沫,牵动了身上伤口。他眉头因为伤痛皱成一个“川”字。他想起了先前战死的部下,想起了那些天鸣国的好儿郎临终时的不甘神情。
半晌后中年军人看着街角渐渐逼近的军队,看着这些数倍于己军的敌人,面容渐渐平静,眼神渐渐坚毅。
中年军人重新挺直了脊梁,费力的举起手中的钢刀,对着自己最后的部下,道:“我天鸣男儿可以战死,但绝不能降!”
“冲!”
中年人一声大喝,带血的长刀奋力前挥,耗尽最后一丝体力带领部下杀入敌阵。
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奇迹出现,中年军官本身并非什么武艺高强的武者,也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不能以一己之力左右战局。
鲜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冰冷的刀剑无情的穿过了中年军人的胸腹。
斩杀中年人的那名武者面容无悲无喜,甚至没有对中年人的蔑视和讥讽。就像先前几条街巷上他杀死的数十位守军一样,没有资格让他嘲讽。他对中年军人没有任何怜悯。武者似乎天生就缺乏情感,面色有的只是冷漠,或说是麻木。他不需要拥有太多的情感,他和身旁十几位武者一样。他们不是普通的武者,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主人。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执行主人的命令!
中年军官有些涣散的目光越过了面前冷漠的十余人,看向街角的一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那人一身寻常武人打扮,粗衣帆鞋,腰跨长剑,面带轻蔑的看着这处的动静。那人嘴唇嗡动,似乎在交代什么,可奇怪的是他四下空无一人。
中年军官看着无名武者,想起了十余名冷漠的执刀武人。
瞬间,中年军官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他惊呼:“真武侍体!”可惜终究是没有呼出,因为长刀已经捅入他腹中,鲜血已充满口鼻。
冰冷的长刀一捅即收,带出了鲜血,也带走了中年军官最后的生命。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颓然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人之将死大概思维速度都会将快些,所以即使刹那间,中年军官依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敌军能让一个拥有十余位真武侍体的强大武者,来对付自己这些无名军卒。只能说明对方的助力达到了某种数量和强度。
在死前的最后时刻,中年人脑海中只飘过一股强烈的担忧。他担忧皇宫中那位的安危。
“陛下。”中年人想着这两个字,然后无声死去。
……
天鸣城的每个角落,一幕幕类似这样的惨景上演。这些忠于职守的将领们心系之所在的皇宫四处,战斗更为惨烈。
皇宫前,双方士兵流出的血液早已干涸,暗红色的血浆染红了整个青石板铺成的广场。偌大的广场赤红一片,死伤士兵不计其数,状如人间地狱。
皇城内的禁军将领和内廷侍卫高手们发现了情势危急,第一时间拱卫着皇帝和皇后从皇城侧门杀出。
敌军将领并非庸才,反应也极为迅速,用最短的时间从攻城一方军队中抽出大量人马,集结于皇宫旁,并且成功将皇帝一行拦在皇宫偏门外。
禁军将领和护卫统领带着军士数次突围,均未见效,已有数百禁军战死,军中好手更是折损了不少。敌人准备的十分充分,敌阵中间亦有数十位武道高手,甚至还有三两个散修的修道之人。
攻城方负责统兵拦截的是一位中年将领。他静静地端坐在马上,看着对面已经隐有慌乱迹象的守城禁军。他知道对方虽然已经实力有所衰减,可气势并没有减少太多,他不想让部下损耗过多。
但是中年将领并不心急,他这次拦截所集结的军卒足够多。他对自己部下的雄师有信心,何况还有那些高手相助。
他熟读兵书,知道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气势,气势一但颓败便不攻自溃。所以他在等,等着对方将领和军士们自己崩溃。
即使这样,他依然有些佩服对方阵营中间那两位的气度,如今大军压境,实力悬殊,胜败其实早已决定。而对面人群最中心的那两位,那位天鸣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并不像即将亡国的昏庸君主那样惶恐不安。至少在明面出没有显露太多的恐惧情绪,没有太多无措的表现。不谈治国之道,单从气度或说胆气上来讲,值得人敬佩。
中年将领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些许的疑惑,但他并不打算收手。他是军人,自然以军令为重,于是他握了握手中缰绳,继续眯着眼睛看向百米开外的禁军。
天鸣皇城禁军中心处,是身披重甲的精锐护卫们,一个个手持战刀,表情凝重的看着敌阵的大量军卒。
护卫手里雪亮的战刀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气体。这些护卫各个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本身也都是修习内力的武道高手,一个个呼吸绵长。能做到内力外放附着在兵器上,不是寻常的士兵可比,但此时他们的呼吸却显得有些急促,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充满担忧。
这些护卫守卫着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
男子身穿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跨一柄长剑,面容俊朗。女子风姿绰约,穿一件华贵长裙。
二人并肩而立,自有一股华贵气场,只是此时的情形过于紧张,气势也弱了几分。
这二人自然是天鸣的皇帝和皇后娘娘。
皇帝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回头问道:“给将军的信送出去了吗?”
护卫首领往前半步,躬身道:“启禀皇上,先前未出皇城时,属下已经寻了隐秘处,用机关木隼将信送走了。”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皇帝问道:“可会被他们发现?”
“是乐正家制的机关兽,断然不会被他们发现,请皇上放心。”
听到了“乐正”二字,皇帝似乎也安心了不少。
前方万余敌军手持长刀,目色中凶光毕露,浑然散发出一股铁血杀气。杀气状若实质,若是胆怯者恐怕未曾靠近已然被大军气势所压倒。
但是这位天鸣国的君主并非怯懦之辈,依然傲然站立,寸步不退。
皇帝眉头微蹙,苦笑道:“我天鸣疆域虽不及那些大国,可就算将军今日便从国境之处收兵回援,全速行军,再快也要五日。”
禁军统领站在皇帝身前,试图劝慰:“先前几次突围虽未成功,但若拼劲全部兵士突围,尚有可为。若等将军回京勤王,或许可以合兵一处,则日反攻。”
皇帝摆了摆手,看着禁军统领,道:“你也无需说些话宽朕的心,朕清楚现在的情况。先前宫中那处防卫的阵法未动而消时,朕便知道大势已去。朕并不畏死,可也不愿降。只是既然知道要死,这临死之前总还是想挣扎一番,拉上些许敌人陪葬才是。你们去准备一下。”
“是!”
禁军将军和护卫统领两元大将领命而去,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
皇帝转过身,看向这位美丽女子,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
一道蓝白闪电如龙般从几万里的天空直冲而下,划过雨云,天空照耀的骤然明亮。
轰!
阴沉雨云间传来震天雷鸣之声。
皇城外负责拦截的中年将领,看着面前渐渐整顿阵型准备冲锋的禁军和护卫,知道不能再等。因为他有些惊讶的发现对方并没有被自己大军的气势所压迫,反而要做垂死挣扎。
攻城的中年将领终于在这声雷声中下了决断,他缓缓的吐出一个口令,身旁的亲兵挥下了手中的小旗。攻城的无数军卒看懂旗语,在偏将们带领下挥刀前冲。
禁军将领也愤然大吼:“跟我冲!”数千禁军侍卫举剑向迎,双方拼杀在一处。
天鸣皇帝握了握右手的剑,左手握紧了皇后的手。即使到了此时,他依然没有因为恐惧而颤抖。能和真心相爱之人死在一起或许也不错,皇帝想着。
皇帝眼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温和地笑着,道:“非儿,后悔吗?”
皇后轻轻地摇摇头。二人默契,无须多言。
…………
天鸣历一百七十三年,天鸣国京都天鸣城外待命的守备军师团联合三名亲王的私军,于清晨趁着连日阴云笼罩的天气,向天鸣城发起了攻击。
其时,天鸣正值多事之秋,天鸣的西线突然遭遇别国的大举进攻。西边战事紧迫,护国大将军出征,将城内禁卫军师团,及城外守备军师团调走一半,内城防御空虚。精锐的禁卫军和城内防御守的士兵们,面对数倍于己的友军兵突然发难,渐渐败下阵来,苦战多时终于不敌,全军覆没。天鸣皇帝林毅和皇后乔炽非,双双战死,以身殉国。
大战过后的清晨,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刚刚拿下天鸣城的亲王私兵和原城外守备军师团的士兵们正在城墙上下,城里城外忙于清理着战场,做着战后伤亡统计。
这时,一名身穿宽大洁净白色布袍的青年,从天鸣城东方的远处,向着东城门御风飞来。青年身上的白色布袍一尘不染,袖口十分宽大,颇具古风。青年神色宁静,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一丝波动。但白衣青年眼中闪过的一丝焦急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愿他们没事。”
突然白衣青年眉头一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们居然……”白衣青年眼中的焦急已经变为深深的悲伤。
几名正在东城门上打扫清理战场的叛军士兵,终于发现了青年。士兵们手指着天空中的白衣青年,高声向周围军官们呼喊着。
东城门上一名正在指挥士兵们打扫战场的军官听到士兵们的呼喊,连忙向天空中看去。白衣青年的位置太高,军官只能看到一个白色模糊的身影。
军官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随着军官的呼喝,附近的军人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头顶本空中的青年人。兵士们如临大敌,各自取出身后箭只,搭上弓弦,箭指青年。
无数柄长弓于天鸣东门上树起,只等军官一声喝令便要放箭,场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白衣青年似乎没有听到守备军官的喝声,也并不在意守军的铁血杀气,却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
“此乃天鸣都城,若在不说明来意我们要放箭了。”东城门上的这位守军官再次大喝道。
白衣青年似乎依然没有听到守备军的声音,青年猛地睁开双眼。
东城墙上这位原城外守备军的低层军官的耐性终于到了极限,他微举右手猛烈下挥,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冲着天空厉声喝道:“放箭!”
一声大喝,随后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彻东城门上
“挡我者死。”白衣青年眼中尽是厉色,宽大的白色衣袖随意一抖。微风拂过,青年周身的空气顷刻间变得极为粘稠。
这一挥一凝,不过眨眼,可惜还是慢了!无数箭矢如漫天飞蝗,直冲青年而来,似乎下一刻便要穿透青年的身体。
那名下令放箭的军官正在暗自庆幸,士兵们已经开始欢呼……然而,欢呼终究没有持续多久,继而转化为惊呼。
因为空中的箭不知为何,停了!
那名军官难以置信地咒骂着:“该死的,这是什么妖法?怎么会停了?”
箭雨就这般安安静静的,极为突兀的停在了空中,停在白衣青年的面前。箭头微微低垂,微微颤抖着,似乎连箭尖上的森寒铸铁都在惧怕着眼前的青年。
离白衣青年最近的一根箭矢位置极险,箭头悬停在青年双眉之前,距离眉心仅有半指的距离。但就是这半指的距离,却如楚国的群山,长亭的怒河般的将一切企图靠近青年的东西阻隔在外,不能前进分毫。咫尺……便是天涯。
下一息,所有利箭向长了眼睛一样掉头射向守备军士兵。一瞬之间,士兵们的惨叫声响彻于东城墙上。
白衣青年却根本不管城门上的惨象,御风飞向内皇城。青年踏空浮在皇城上方,双眼微微闭上,不多时便睁开。
闷热的风拂过皇城上空,青年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天鸣皇宫的一座偏殿外,空中的空气模糊了一下,下一刻白衣青年的身影便再次浮现。
白衣青年伸手推开偏殿的大门,迈步而入。没走多远,他便看到了面前的地板上,放着两具冰冷冷的尸体,正是先前遇难的天鸣皇帝皇后二人。
整座偏殿内,除了这两具尸体外,再无他人尸身。虽然并无棺椁,但尸体单独放置,依然不是亡国之君应该有的待遇。
只是先前的中年将领佩服二人的气度,才特意下令将尸身完好运到偏殿择日下葬。——当然,若真的要葬,亡国之君恐怕也只能依照平民之礼下葬。
“我终究还是来晚一步。”白衣青年叹了口气。
白衣青年的身后五步外,空气中隐约有一个人影,人影渐渐清晰。一个灰布衣衫,手持长剑的武者凭空出现。
灰衣男子悲伤说道:“主人节哀。”
白衣青年回头瞥了一眼武者,道:“不要放人进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武者微微躬身,退出了偏殿。
低头望着面前二人的尸身,白衣青年难掩心中悲伤。他虽然一身修为高妙无比,但并没有刻意远离尘世牵绊。他也不愿像一些修行中人一样,摒弃所有感情。
喜悦时不妨轻歌欢笑,悲哀时不妨心伤落泪,情感自然流露,方为天地之道。
斯人已去,空留尸身,青年没有流泪,但他十分心伤。
白衣青年弯身坐到了两具尸身的旁边,张口道:“会给你们好好安葬。”白衣青年语气十分自然,就像他面前两位故人还活着,而并非化为两具尸体。
白衣青年目光飘忽,想到了些许往事,道:“说起安葬,当年你们曾玩笑说,若是你们死了也要葬在一处。只是葬在哪呢?”
白衣青年蹙眉片刻,然后目光落在女子尸体,道:“我记得你喜欢环境优美清静之所,不如葬在长亭或者羽国,要不就是方林江南。”
白衣青年又看了看男子的尸体,道:“你总是喜欢山高地阔之处,楚国多山估计很适合你。可你们又不愿分开安葬,这让我如何是好?”
青年思忖半晌,盯着男子尸体,手却指向旁边,道:“对了,你总是听她的,那还是选个清幽的地方吧……不是我说你,做了皇帝还这么惧内。猜猜史书该怎么写你们?大概是说你昏庸无道,轻信妇人之言,继而亡国?”
这个世界虽有诸多玄妙之处,甚至有所谓魂魄妖魅之说。但此时并没有灵魂或是鬼魂之类的事物出现。白衣青年身为修行中人,十分清楚这一点。
他对着空气说了两句话,并非对魂倾谈,只是单纯的借由自语,抒发心中诸如悲伤和愤怒之类的情感而已。
白衣青年平时待人温和,很少像今天这般疯言疯语,状若痴儿,不单对着两具尸体倾吐悲伤,还能微笑。
大概否极泰来,所以白衣青年伤到深处,反而故作欢笑以麻痹自己的心神。
白衣青年轻轻吐了口气,平复了心中情感,眼中已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身,道:“无论如何,是仇,早晚要报……你们安心的去。”
……
皇城内原本的禁军依然覆灭,已被亲王和守备师的军队取代。
先前天鸣东门遭遇攻击,消息很快传到了新的禁军这里。皇宫内新的禁军只看到一个白衣人从头顶飘过,立于随后便不见踪影。
很快有人意识到皇宫偏殿处的蹊跷,殿门微开,门前还端坐着一位灰衣男子。
皇城新禁军集结完毕,偏殿方向赶来。
偏殿外,一名灰衣武怀抱一柄长剑,极安静地坐在殿前石阶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座石雕。
早到了些时候的新任禁军的统领,手持长刀,站在队伍中间。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灰衣男子。却愕然发现,对方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竟是看不清楚具体容貌面孔。
在灰衣武者身前十丈处,那些最先赶到此处,试图进攻灰衣武者的士兵们已经尽数死去,数十具尸体仿佛化为一道血淋淋的天堑,让后来的禁军不能越雷池半步。
这个禁军新任统领修为不高,但对修行界中的境界有些了解。虽然它看不出青年具体修为,可并不妨碍他有一个大概的判断,何况这个推断并不复杂。
新的禁军中不乏善战之辈。只是听手下汇报,这灰衣青年刚刚单靠剑气,便将数十位骁勇善战的禁军斩于十丈开外。而灰衣武人自己并未深喘,呼吸依然舒缓,显然未尽全力,可见灰衣青年绝非善类。
更让这位禁军的统领心寒的是,他接到的消息是一名白衣男子进攻东门,而眼前这位显然一身灰衣。
如果不是城门守卫眼花,或是报告有误,那么就是说除了灰衣男子之外肯定还有一人。
那白衣人在哪?守卫统领四处打量,忽而看到有些微微开启的偏殿大门,眉头一皱。他又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灰衣男子。
灰衣武者静静坐在殿前,不让任何人靠近偏殿。不像是来攻城拔寨的,倒像是为什么人充当护卫,可是这个护卫似乎厉害的过头了。
殿门开着,难道白衣人就在里面?这个厉害的灰衣武者竟是他的护卫?这白衣人到底是谁。
新任禁军的统领感到有些恐惧,但出于职责只得硬着头皮喊道:“阁下是谁,为何无故伤我城守士兵?”
这位统领虽然鼓起勇气扯着脖子问了,但遗憾的是石阶上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兴致回答他的问题。
灰衣武者看也不看下面数万大军一眼。他主子让他来守门,他便守门。至于来多少人他并不关心,无非平添剑下亡魂。
“走吧。”白衣青年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灰衣青年听闻,缓缓起身。灰衣男子起身之时,偏殿前的守军齐齐退后半步,各个紧握刀枪,如临大敌。万余禁军被灰衣男子气势所慑,竟是不敢阻拦。
殿门骤然大开。
呼啸的狂风肆虐于天鸣城的天地间,吹乱了禁军的脚步,也吹散了天上数日不散的阴云。
青年穿着白色宽松大袍的身影仿佛一道白云,随风飘动,转瞬间隐没于刚刚散去的阴云和东方初升的朝阳之中。
新任的禁军统领向偏殿内望去,先前灰衣男子和两具尸身已经不见。
数万守军都不清楚白衣男子是谁,只记得此人仿若流云,从东而来,迎朝阳而去。


当今天下有小国无数,如星罗散布大陆,此兴彼亡,未曾停歇。各自情状皆不相同,但若相隔万里,他国之兴衰之事于彼国又无干系,百姓们虽会喟叹,而后便无心在意。毕竟当今天下隐为乱世,各国多有争执所在。
天下间总有些强国如雄狮傲立世间,其中一国,唤作方林。
方林鸿天历四十五年,正是春末夏初时节,炎阳明媚微微刺眼,但好在并不燥热。碧空偶有薄云三两飘过,空气温和。这种天气是皇室和贵族们最喜欢外出打猎的时节。也是普通的百姓喜欢走亲访友,外出郊游踏青的好日子。
柳城,方林国北部的一座偏远小城。
按照方林朝廷制定发往的各地行区书册上所记述,柳城为柳州的州城。
虽然从名义上来说和方林国的沐州、翼州属于同样的级别,但毕竟处于偏远地区,和南方方林江畔的沐州、翼州这等富庶之地差别甚远。
柳城很小,不足方林国都啸月城的十分之一大,所以无论从位置、人口、城池的面积,亦或百姓的富裕程度上来说,都是不能和方林其他那些大城相比,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
柳城虽偏远,但治安向来极好,很少有流寇马匪出没,甚至包括野兽。
柳城没什么壮阔的山水,也不及方林南方那些温婉娟秀的水乡美景,但却有些不错的小城景致。
从城北门出去是一条官道,官道一直向北延伸,在一处茂密的树林旁绕过。站在城楼上向北望去,可以远远看到一片绿色的海洋。
城西门外远处矗立一山,名为西山。每逢秋时,枫林漫红,艳似火海,吸引城中百姓登高赏叶。
一条官道自南方的方林都城啸月城方向,一路延伸北上而来,西山附近画了一个弧线,向东通向柳城,是柳城的交通要道。官道向东往柳城方向延伸,途径一条小河,一架石桥依河而建。这条小河绵延南北数十里,直接汇入方林国的第一大江方林江。
小河名为柳河,河水清澈,河底的鹅卵石随处可见。柳河两岸沿岸,有长达数里的柳树林,微风拂过,万条柳叶随风轻舞,美丽异常。
相传当年方林国的一名将军向北抵抗北梁蛮人入侵的时候路过此地,见此地数里杨柳随风飘荡,心中欢喜,脸上也浮现出了因为战争多日不见的笑容。
当时的柳城还是一个无名小城,城内的城守官员们察言观色,请将军为小城赐名。
将军行伍出身,并无经纶在腹,起不出太文雅的名字,只随口说了句:“此地十里杨柳,就叫柳城吧。”
官员们请将军题字,随行文官杂役等拿出笔墨,将军亲自提了柳城二字。
春去春来,转眼百年,这十里杨柳未变,但当年的抗蛮将军已经化为黄土,当年的随行官员们也早已不在人世。可是柳城的名字沿用了下来,这位将军亲笔提的“柳城”二字至今还刻在城门上方。
……
柳城中的偏西位置,有一家普通的医馆,医馆门脸不大,装潢很朴素。
医馆的木门上简单的刷了两层薄而透明的清漆,木门上方挂着一块长度不及一尺半不到匾额,匾上书着“楚氏医馆”四字。
牌匾上的字是用行书写的,墨用的是柳州当地的普通黑墨,匾是当地木匠做的普通木匾,制匾的木料选用得也不考究,是城外西山常见的杨木。
唯一可圈可点之处,恐怕就是这匾上的字了。匾上的字迹连贯流畅,一气呵成,字体宛若流云、飘逸中透着一股仙意。只是牌匾上并未署名一类的标出作者,让人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有些可惜的是匾额选的有些小。字是好字,却也有些小,若是离得太远恐怕连“医馆”几字都看不清。
不过这家医馆的老板似乎并不在乎,也没有以这块匾额上的书法吸引病患前来寻医问药想法。
这家“楚氏医馆”的老板名叫楚从云,岁数不大,是个青年人,平时喜欢穿一件袖口颇宽的白色布袍,踏一双白色硬底布鞋。
医馆老板不是本地人,四年前才来到柳城。据老板自己说他年少时在翼州府开的医馆里学过几年医术,初时在医馆帮人打打下手,后来赚了些钱,便来柳城开了这间医馆。
老板的医术很高,经常开些方子就能药到病除,所以医馆里生意不错,经常有人来医馆里看病。
生意好做了,医馆老板有了些闲钱,便为医馆里雇了一名坐堂的大夫为人诊病,又雇了几名伙计帮忙打理取药记账一类的杂事。有了伙计和大夫帮忙打理,老板自己自然不用天天来到医馆里,只是有空时也会来医馆为人诊病。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柳州和柳城的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人自然也受到环境的影响,变得性情多恬淡宁和,对人极为友善,少与别人起争执。
医馆老板虽然不是本地人,为人却也同柳州本地人一样,性情宁静平和,加之医术高明,为人谦虚有礼,在这小小的柳州城里博了个名医的头衔。
小医馆分前后两院,前院摆着些盛放药材的柜子,后院为大夫坐堂诊病之用。
正值午后,医馆里却已经有许多人,医馆店面不大,前堂药柜前来了十几人,或站或坐在前堂中,让这店铺中显得有些拥挤了。
来抓药的病人固然有,但更多的人是来求医的。因为柳城百姓今天一早便听说了,医馆老板,也就是那位小有名气的名医楚从云,楚大夫今天要出诊。
医馆的后院里,没有前堂那般拥挤,此时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来求医的病人,一个是为人医病的医馆老板楚从云,另一个是医馆里雇来的坐堂大夫。
病人是一个中年人,大圆脸盘,身穿一身上好绸缎的黑色袍子,长相颇为富态,体型微胖,是城里的一位有名的商人,中年商人此时的脸色有些蜡黄。
中年商人坐在一个木椅上,左手手心向上,放在一个白布脉枕上。
桌子对面的楚从云依然是一身白袍,双眼微闭,右手轻搭在中年商人的手上。
不到片刻,楚从云睁开了双眼。
中年商人看着对面的白衣青年,有些紧张地问道:“楚神医,可有大碍?”
楚从云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并无什么大碍。老哥你最近可曾吃过什么水产之类的?”
中年商人皱眉回忆片刻,点头道:“不瞒神医,我前几日在朋友家吃了些长亭西江的水产,那蟹肉,鱼羹确实鲜美,一不留神吃多了些。”
楚从云劝说道:“这西江的水产虽好,可老哥你脾胃颇虚,这寒凉之物还是少吃为好。”
中年商人安静地等着下文。
楚从云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说道:“我为你开服驱寒暖胃的方子,一会再扎上两针便是。”
中年商人一听,顿感轻松,笑呵呵地连声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楚从云谦和地笑了笑,放下毛笔,没有转头示意,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已经主动将清洁好的银针连同盛放银针的匣子一同递到了他手中。
楚从云从匣子中捻出几枚银针,轻轻夹在手中,依次为中年商人上针。
楚从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穴位认的也极为精准,而且认穴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甚至不需要病患去除衣衫,手起针落。
整个过程中那位坐堂大夫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敢错过一个细节。要说这位大夫年纪已然不小,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好几,自身医术并不低。但是对于这位医馆的老板他确实极为佩服的,尤其是这手隔衣上针的本领。所以每次这位老郎中都是再一旁观看学习,认真的像一位医馆里的学徒。
针灸之术需要时间,上针之后众人无事可做便开始聊天。
中年商人看了看楚从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楚神医您这些年依然未再娶?”
中年商人曾听人说过一个传言,正是关于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名医楚从云的。
楚从云只有二十出头,人又长得俊秀,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婚配。正是柳城待嫁的闺中少女心中理想的婚嫁对象,更是这些少女家中长辈眼里的良婿。
于是楚从云在城中的小院里便开始经常有媒婆上门说媒,其中甚至有一位是柳城城守大人的千金。可是全都无一例外的,都被楚从云拒之门外。
柳城居民不解,便开始四处打听,后来才知道,原来医馆老板当年并不是一个人来柳州城的,而是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听说楚从云的结发妻子产下一名男婴不久后,便气血耗尽撒手人寰,而楚从云爱妻心切,自然伤心不已,所以多年不娶。
楚从云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中年商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开口缓缓答道:“亡妻尸骨未寒,我亦心死,无心再娶。”
中年商人一愣,心道果然如此,这位神医果然如坊间传言一般是为至情之人,着实令人敬佩。
富态的中年商人看了看楚从云,又想起了门外悬挂着的那副匾额上的字迹,由衷地赞叹道:“要说起来,楚神医您可真的是位多才之人。不单单医术高超,而且于这书法一道也是如此精通。”
“随意写写,难登大雅,让老哥见笑了。”楚从云微微摇摇头说道。
“楚神医您过谦了。”中年商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继而问道,“楚神医您可曾听过什么京都里那位皇甫大家?”
楚从云说道:“老哥说的可是那名满天下的书画大家皇甫裕?”
“正是皇甫裕。”中年商人点点头,“这位皇甫大家身为皇甫老家主皇甫宇航的长子,不单单书画名满天下,而且本身也是修道之人,和其父一样是一位了不得的大炼师,真可谓是一位一等一的大人物。”
修道之人行走世间,或隐于苍莽,天下更有大小宗派无数。道法固然玄妙,但就修道者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世人皆知,所以中年商人也是知晓。
中年商人面露缅怀之色的说道:“我几年前曾经去过一位在京都做官的友人家中做客。我这位朋友是光禄寺的主簿,本身品级不高,只有正七品。但光禄寺向来负责方林皇家的御膳和其他宴会事宜。为皇家做事的自然有些油水可捞,加上他经常参加京中堂会,认识了一些富商和朝中大员。要说我这位朋友倒是有些门路,这一来二去的居然让他讨到了一副皇甫大家的书画墨宝。我又一向喜好这笔墨一道,便向他借来一观,啧啧,那书画可真是不愧皇甫大家的名号……”中年商人说得眉飞色舞,面上肥肉抖动。
“不过在我看来,皇甫大家的画自然是举世无双,若单说这金钩银划的书法之道恐怕还是不及楚神医。”中年商人看向楚从云,认真说道,“我看在书法一道上,恐怕只有皇甫家那位老家主皇甫宇航和咱们方林的天师宋天成方能和先生相比。”
中年商人这番话到不是作伪,而完全是他自内心有感而发,楚从云的字在他看来确实透着那么一股仙意。他对自己的书法鉴赏能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认得楚从云的墨宝并非凡品,所以干脆连称为都改了。不叫“神医”,改叫“先生”。
楚从云估算了一下时间,见上针时间已到,便开始为商人起针。起针刚完,便听中年商人连天师都抬出来了,赶忙说道:“老哥实在谬赞,在下惶恐。若说是在下于这书法丹青一道有些小成就,也只是勉强学到几分皇甫裕大家的笔意。哪里能和皇甫老家主那样的大家相比。至于老哥说的天师老大人……”楚从云瞥了瞥那人头攒动的前堂位置,压低声音严肃说道,“那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是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比肩的。”
中年商人听着楚从云忽而变得严肃,再想想自己先前说的话,发现这恭维地确实有些过了,居然连深受方林百姓爱戴的龙川门主宋天师都敢拿出来编排。这要是被柳城的其他百姓听去了,自己以后这在城里的产业也就做不得了。怕是要被愤怒的百姓们给拆了不可。
中年商人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点头称是,揭过此事不提。
过得片刻,楚从云开好药方交予中年商人,叮嘱两句,便准备让他请下位病人进来。
中年商人知道楚从云出了名的好脾气,从不主动催促病人离去,今天却有些反常,不禁疑惑问道:“神医今天可是有事?”
“是啊。”楚从云随口答道,“回去给那个臭小子做饭。”
中年商人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了然,想起了那位楚从云口中的“臭小子”,笑呵呵的说道:“神医教子有方,楚言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前些天他还跑到我店里去玩,不吵不闹,只是静静地四处看看,问了伙计几个问题。也没有缠着店里伙计陪他玩,一点不像我们家那小子小时候那么淘气。”中年商人顿了顿,说道,“楚言今年四岁了吧?”
“刚满四岁。”楚从云微笑着说道。


楚从云还在医馆里为人诊病,柳城西门外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城西杨柳岸旁,一群孩童正在开心的玩耍。因为城边治安很好,又没有野兽和马匪,自然孩子的父母们也就放心让孩子独自出来玩耍,而很少自己陪伴,只是找些城里稍大点的孩子帮忙照看一下。
事实上,最近数十年,方林境内,除了靠近边境的地区之外,整个方林的治安都是相当好的,流寇、马匪之流的数量也比别的国家要少很多。治安如此之好,首先自然归功于方林都城啸月里那位皇帝陛下的新政。方林国的百姓们比之其他大国的百姓来说,日子过得要好些,收入也要多些。就像这柳城,虽然地处边陲小城,百姓的富裕程度远不及方林南方富庶之地,但城里百姓的荷包里却少有干瘪之时。
虽不能山珍海味,但粗茶淡饭毕竟总能糊口。放眼方林境内,刨除那几年洪水肆虐的时候以外,很少有饿殍遍地的惨象出现。百姓的要求有时候便是如此简单,若能吃饱穿暖,又有谁想去做那山匪、河盗?可这简单的愿望在当今这世道无常的乱世却不容易实现,各国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即使是方林如此富裕的国度,边境也会常有摩擦冲突等小型战事。至于哀鸿遍野,流血漂橹的大国间的举国之战……那是万万没有的。方林百姓便是如此自信,强大无匹、绝对的自信。
这自信的来源不光是那位方林的皇帝陛下,更是来自方林国啸月城外的那片山——那片山上的住着的老爷子。
“咱方林有位天师!”
方林的百姓们常常这么说。方林百姓一直相信,只要那位如在世神仙般的天师还在人世间一日,便无人敢举兵犯我方林一城一池!
杨柳河畔,孩童还在追逐嬉戏,不时发出愉快的欢笑声。
“嘻嘻,你来抓我呀。”
“等着,你别跑那么快呀。”数名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杨柳岸响起。
从远处看去,数名孩童旁边,河边的小亭南方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小孩并没有和其他孩子们一同玩耍。
这名蓝色衣衫的孩童孤零零地坐在一棵柳树边,左手捧着一卷书,右手拿着一支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地上的图案有些奇异,看上去像是某种东西的设计图。
蓝衣孩童看到书中一处地方,猛地拍了一下地面,然后口中赞道:“不错,不错,想不到这个世界也有如此神奇的技术。”
孩童不大,看样子约莫四岁上下,面容青稚,声音也未脱奶气,却摇头晃脑,摆出一副品评天下文章的模样,不免有些滑稽。过了一会蓝衣孩童神色一黯,将手中书卷合上放在一旁,一个人望着这柳河和绵延不绝的杨柳低头思考。男孩儿不时的将自己稚嫩的双手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从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不应属于少年人的叹息。这个少年今年只有四岁,不知为何,像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般的叹气。
“唉。”少年一声长叹,“怎么小爷我就穿越了呢?”
是的,这个孩子便是楚言,他是从一个叫地球的世界来的,或者更通俗的说,楚言穿越了。
四年前,楚言曾经和朋友去酒吧狂饮,喝的烂醉。酒醒后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继而昏迷。等他再一次恢复知觉的时候,便已经在这个叫柳州城的小城。
刚到这里时,他这个新的身体年龄太小,不足周岁,故而无法走动,并不能了解这个世界的太多细节。不过自从家人允许他自己出来走动开始,他便四处闲逛,反复确认。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好像穿越了。对此,他心中涌出无数荒谬怪诞的感觉。
“果然是眼睛一闭一睁,这辈子就过去了啊。”楚言无奈的想到。
本来按照楚言前世的实际年龄,他是绝不可能和这一群小孩儿玩儿到一块去的。可是楚言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身体还是一个刚刚一岁的小孩儿。家里人自然不可能让他离开家里太远,这下可把楚言憋坏了。直到过了一年,隔壁巷子住着的一个小孩儿邀请他一块出去玩。楚言立刻向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二话不说的点头同意,然后从此便开始了出来“玩耍”的时光。
陪一群年幼的孩童出来游玩嬉戏,借而拾回昔年的些许童趣,偶尔为之,未尝不可。但楚言毕竟不是真的普通孩童,自然不可能和每时每刻都和一群孩子在一块玩耍。他出来除了是为了散心,更多的时候,一般都只做两件事,一件是看书,另外一件便是思考。
思考诸如“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这类困扰了他前世的哲学家们数千年之久的哲学命题。
楚言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果然不是当哲学家的料啊。”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算了,既然都已经穿越了这么多年,想来也回不去了。不如想想以后的生活。”
也许是今日杨柳河畔微风格外轻柔宜人的关系,楚言终于将这些困扰了他几年的问题暂时抛开,决定开始重新生活。
于是他拿起书卷继续翻看。
“又在看书?”一个清脆的童声说道。
楚言一愣,抬头一瞅,看清了对面那个男孩。来人岁数不大,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一件橘黄的衣衫。
这个穿橘黄衣衫的男孩儿名叫郭卫晨。出生在柳城的一名普通官员家的孩子,年纪不大,只有七岁,却是柳城里出了名的好孩子。
不同于楚言为了适应新身份而刻意扮的乖巧。这位叫郭卫晨的孩子在城里可是鼎鼎大名的神童。自幼便对诗书典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被他家那位教书先生夸赞。
楚言来这个世界之后,其实还是十分的孤独和无聊的。普通孩子心智未开,和他聊不到一块去;而城里的青年人们,又不可能每日和他这个“孩子”聊天。所以楚言来这个世界以后,一直缺少交流的对象。
不过好在有这么一位郭卫晨,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懂得挺多,勉强可以和楚言聊上两句,倒也是个派遣无聊的方法。
郭卫晨已经走近了,又问道:“看什么呢?”
楚言从地上拿起书卷,递到对方手中,动作虽然简单,但他的这个身子才四岁,手掌还不大,握起书卷显得有些费力。变成个孩子真是不方便啊。楚言叹了口气。
郭卫晨接过书卷一瞧,道:“乐正家出的《机关术初解》?”
“恩。”楚言点点头。
郭卫晨看也未看就将书卷递回给楚言,道:“你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楚言嘿嘿一笑,道:“看着玩而已。”。
他来这个世界之后接近半年的时间才逐渐的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不过不是在语言和文字方面。让他感觉欣慰的就是这个世界通用的语言是汉语,文字也是汉字,所以他并不需要重新识字。
这个世界大体来说和前世记载中的古代世界大体上差别不大,可是每每总能让楚言发现些不同之处。比如他手里这本书上所记载的,就是这种名叫机关术的技术。所谓机关术便是通过某种秘法,制作一些供人使用的机关奇巧之物,或是些可以自由行动的机关兽。像是贵族商贾家里用来送信的机关信鸽便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机关术也分为几大派别,其中以机关世家乐正家的机关术为最。不过乐正家之是将初级和中级普通技法编撰成册,以便世人研习,至于更高深的内容,自然只有乐正家的人方能学习。
郭卫晨偏过头思量片刻,继续说道,“这个乐正家的机甲术虽然名冠天下,学学倒也无妨。可这是特科才考的内容,普通科举是不考的。”
方林同样也有科举,而且科举涵盖的内容很广泛。包括了传统的诗赋,圣贤的经义,方林的律法,策论,数算,还有各类杂学知识。而且还有专门针对于特殊人才开办的科目,俗称特科,包括了机关术、翻译学、音律、天象一类的科目。
楚言看着面前这个小大人似的郭卫晨,脑中想起一桩事情,问道:“听城里人说你们家的亲戚,前年金榜题名中了进士?”
“是啊。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叔。”提起自己家那位亲戚郭卫晨显得格外的激动,毕竟在方林能上得金榜,实为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楚言默默算了算时间,道:“可我记得前年应该没有殿试才对,令叔是为何能中?”楚言想了想,恍然道,“陛下加开了‘恩科’?”
郭卫晨点点头,道:“是呀。”
“所因何事?”楚言看着这位比自己的实际年龄小上很多孩子问道。
“听父亲说是因为东宫那位太子妃殿下产下了对龙凤胎。”郭卫晨思索了一会,学着他父亲的口气沉吟道,“钦天监的一位专司研究天象的小官,好像叫什么五官灵台郎还是什么来着……嗯,总之是他于太子妃产前的一月,观测到麒麟鸾凤现于啸月城边。钦天监监正大人得知此事后便上奏陛下,说是麒麟送福,鸾凤献瑞,为贵人祥瑞之象。一个月后太子妃又产下一对龙凤胎,太子也终于有了后人。太子殿下感谢上苍赐子,皇帝陛下感慨方林有后,于是便特开了这次恩科。”
“原来如此。”楚言听了点点头。
寻常家里添丁都要庆祝一番,何况是方林皇室添丁,举国同庆,开个恩科倒也正常。不过什么“麒麟”、“鸾凤”一类的糊弄一下方林百姓还可以,却骗不了楚言。他毕竟是穿越而来,知道这些所谓的‘天地异象’不过是皇家的一种说辞而已。像楚言的前世古书上所载的那样,历朝的皇帝当中,有一些也是记载着降生时便天降异象。这些异象毕竟只是传说、神话,当然不是真的。
“你们家里还真是书香门第,竟然出了这么多进士。”楚言笑着说道。
他这感叹倒不是没有根据。郭卫晨家里确实有几位进士,算上郭卫晨的父亲,一共是三位。数量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也着实不易,毕竟这科举也不是人人都能中的,须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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