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内一派安宁,疫病渐息的宁城,有位大夫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一路的风尘弄脏了青衫,可平素爱干净的他毫不在意。
而江府内,正爆发着一场风暴。
“祖母,你凭什么要将宁宁绑上花轿?”江杜蘅满眼的怒火化为刀子刺向高座上的江老太太。
自赐婚圣旨下来她一直被祖母禁足拘在祠堂抄佛经,一直得不到机会出来,直到事情尘埃落定才被放出。
“凭我们江家白白养她了十六年,不嫁她难道嫁你吗?”
“把我嫁出去又何妨?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我江杜蘅,不是她白纤凝!”
江老太太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扫,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下,仿佛击中了江杜蘅。
“你还知道自己是江家人!江杜蘅,认清你的身份,要不是我儿子救了丞相一命,你哪来的资格与丞相之子结亲。”
“你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乖乖等着成婚,再为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朝我吼,小心我折磨你娘!”
“滚出去!”
老嬷嬷们顺势将她赶了出去。
姜老太太不耐地扔掉手串,“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还不如那个小丫头听话。”
江杜蘅失魂落魄地出去,她知道自己拗不过祖母,可还是想要为宁宁争一争,不过她还是失败了。
“阿姐,你怎么了?”
她闻声看去,三岁的弟弟满脸担忧,含着泪望向她。
“阿姐,我今天醒来找不到宁宁姐姐了,嬷嬷说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明明昨天宁宁姐姐还在和我玩捉迷藏呢,对了,她穿得可漂亮了,和画中的仙女一样漂酿。”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话语间勾起江杜蘅的泪水,她蹲下身子抱住年幼的弟弟无声落泪。
她该怎么办啊?宁宁又该如何自处?
顾瑜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江家!
江杜蘅大力抱起地上的小胖团子,贴贴他的圆脸。
幼小的江安并不能理解姐姐此时的伤心,不过他什么也没问,乖乖地让人抱着。
“阿姐,我有一点点想宁宁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过几日吧,”她会回来的!
江杜蘅抬头望向顾府,虚无的目光掺杂着几分惆怅和担忧,听说顾瑜已醒,那么高傲尊贵的人会忍下替嫁一事带来的羞辱吗?
母亲病卧床榻,父亲还远在千里之外,祖母铁了心不管不顾,如今谁也救不了宁宁。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江老太太倨傲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人回门,知晓礼到人未至,眼神中的傲气化为鄙夷和不屑。
“还真是没用,回门之日连自己的夫君都带不过来!”
看着眼前病殃殃的江夫人,她愈发烦躁,把人都赶出去休息了。
此时顾府,白纤凝刚看完病人洗把脸准备休息,又被某个祖宗叫去使唤。
顾瑜着实可恨,他把她当免费的大夫可劲薅,白天给侍卫看病,晚上还要求她不能乱动,她都没睡个好觉。
白纤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望着天,缓缓合上眼眸,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尽头。
“白纤凝,你是不是故意搞我?为什么药浴这么难闻?”
浴房里,顾瑜一脸嫌弃,黑乎乎的药水,加上这难闻的味道,让他难以下腿。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转过来!”
腰间围了块破布叫穿衣服?
她转身对上他,一脸的无辜与天真。
“药方就是这样!”
就算我故意搞你又如何?哼!除非能抓得到我的错处!
顾瑜半信半疑地瞥了她一眼,他怎么觉得这姑娘是单纯的想报复自己呢?就因为让她给自己手下人看病?
这主意还是古朔提出来的,美其名曰帮夫人树立威信,从而让手下诚心诚意地服从她,顾瑜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也就同意了这件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古朔那个臭小子是让让所有人排队等着看病,还有许多轮完值的人往府内赶,因此白纤凝这几天一直在忙活,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顾瑜扬眉,这药浴也就是臭了点,也还算能接受吧。
不过……
“你在那坐着等我!”
总不能他一个人受罪,她也要在这老实待着。
“知道啦!”
白纤凝四绕过屏风躺在小榻上,苦谁都不能苦了自己,她要躺着等他。
她开始闭目养神,慢慢地呼吸变得平稳进入了梦乡。
水波荡漾,池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冲洗掉残留的药味,顾瑜更衣完毕走向她。
树影透过窗棂洒向少女休憩的地方,晚风吹得枝叶轻摇沙沙作响,光影在此时像极了一个个小精灵,调皮地在衣裙上描摹勾绘。
望着这一幕他放轻脚步,脱掉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悄咪咪地去了书桌旁等她醒来。
这边白纤凝睡得安稳,外边的古朔却是恶狠狠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哥还在沐浴,谁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他要死死盯着,一旦听见动静就闯进去,绝不能让那个白纤凝靠近哥。
结果这一等便是月上枝头,黑夜袭来。
“那个私生女果然不安好心,还大言不惭能驱虫,招虫倒是挺厉害的。”
古朔嘟囔着,一手拍死落到手背上的蜘蛛,解下腰间的熏包扔掉。
灯火葳蕤,酣睡许久的少女睁开眼眸,触及到男人的外衫时微微愣神。
她粗略整理了一下发皱的衣裙,走向顾瑜:“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你找我还有其它事吗?”
刚睡醒的小姑娘眉眼倦怠,说话软软地仿若含了蜜,湿润润的眸子望着顾瑜。
他说起正事来:“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脉象?”
她双手托腮,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半晌她放弃了。
“没有。”
御医代表着国家最高的医治水平,是经过层层选拔筛选才得以当值,她这个新手怎么可能瞒过御医啊,除非是叔叔出手才有可能。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的方法有点损。
“不过我有一种毒药可以掩盖脉象,符合您几天前的脉象,要吗?”
“可以!”
“但是这药现在不在我手上,在江府。”
谁闲的没事把毒药揣在身上呢?少女的眼神澄澈如水,明亮的眸子充满希望看向他。
“府内有药房,你现在去配。”
“不要,毒药都有副作用,炮制的过程中也会伤害我的身体。”
她扭头侧向一边,不去看他。
顾瑜哑声不语,须臾,他还是同意了。
也对,伤害她的身体得不偿失,跑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我二人前去,低调行事。”
白纤凝兴奋地跳了起来,察觉到失礼,又按捺住性子追问。
“现在吗?”
“现在!”
顾瑜看着她不乐意的样子随口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现在去配。”
白纤凝连忙点头,能回家就算是好事,虽然时间不太对。
于是在灯火零星的漆黑夜晚,一辆马车显眼驰向江府,但是里面的人却像做贼一样翻墙而入,白纤凝跟着他偷溜进那个曾经居住了十六年的卧房。
她还真是不受宠,出嫁后连个洒扫的婢女也没有,这院子直接空着,几天没人住散发着冷气。
顾瑜双手交叉站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扫视着周围,家具摆放简陋,整体简洁朴素,简言之就是穷。
而白纤凝此时已经找到了东西,看着他心情不错,不由自主地提出小要求。
“将军,我可不可以看望一下阿姐?”
她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弱弱的尾音消失在某人冰冷的凝视里。
顾瑜冷嗤一声,轻敲腰间的玉扣,像是在她心口上磨刀子。
“你觉得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