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见状,加快步子,向湖心亭跑去。天旭见栈道狭窄,生怕池鸢失足落水想要阻拦,却见她已跑远,便不再做声,只是迈步跟着池鸢向湖心亭走去。
越往湖心,雾气越大。池鸢借着雾气,悄悄走到亭内,满脸喜悦,轻轻捂住了少女的眼睛,欢喜地问道“你快猜猜我是谁?”
少女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先是惊喜地哎呀一声,随即大笑着回应道“池鸢姐姐,池鸢姐姐,定是你了!”
池鸢也笑起来,随即装作不悦的样子说道“每次你都能猜到,我不高兴了。”
少女紧紧抱住池鸢,嘟起嘴安慰道“谁叫池鸢姐姐的声音这么好听,就像那闪铃一样。”
池鸢轻轻把少女推开,双手捧着她的脸庞笑盈盈地说道“看看,咱们的履箬小公主,竟然已经长得这么美艳了,连这湖里的莲花见了都要羞愧了呢。”
履箬高兴地笑起来,转而说道“池鸢姐姐才是大美人呢。这圣界之中,有谁能比池鸢姐姐更美呢?”
池鸢听罢,双颊绯红,转头看向了天旭。
履箬这才发现多日不见的哥哥也回来了,于是高兴得不行。连忙跑向天旭,拉着他的手,让他讲讲界下的奇闻趣事。
天旭看着开心的履箬,心里也感到一些暖意。慢慢说道“你们姐妹也难得一见,不如你们在此玩耍。我还有些要事处理,等我办完了事情,再回来找你们,如何?”
履箬一手拉着天旭,一手拉着池鸢,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哥哥你一会儿一定要过来啊,我还想听你讲界下的轶事呢。”
“一定!”天旭微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向池鸢说道“有劳公孙姑娘陪履箬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池鸢羞涩地点点头。天旭刚要离开,又继续说道“一定要注意脚下,这里雾气弥漫……”说完关切地笑笑。
池鸢听罢,面上露出一些伤心的颜色,但又马上微笑起来“乾王有心了。”
天旭听罢,点点头转身离去。
望着天旭离去的背影,池鸢现出一些失落的情绪。履箬见状,故意大声说道“哥哥真是婆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继而转向池鸢“对吧,姐姐?”
池鸢没有回答,失落地转过脸去,呆呆地望向粼光闪烁的湖面。一段往事慢慢涌上心头。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早晨,年幼的天旭和池鸢在这盈雪园中玩耍。那天,也是如同今日这般繁花似锦,也是如同今日这般雾气缭绕。
那时的池鸢虽仍年幼,但闭月羞花之貌已是圣界共知,诸仙家都把她唤做“美仙子”。即便时至今日,仍有许多仙家不唤其本名,都习惯地叫她“公孙仙子”。
天旭虽自幼生性顽皮,但重情重义,无论对尊长还是对仙差,都能有理有节、尊卑无别。池鸢美若天仙,性情温和,走到哪里都是笑容满面、令人亲近。
他们在这盈雪园中尽情嬉戏,或是年龄的缘故,也并不在乎男女有别,就如同一对兄妹,或牵手说笑、或拥抱嬉闹,并无半点嫌隙。一对俊美小童的搭配,年幼的天旭和池鸢在一起,可谓是这圣界的一道美景。
那日,池鸢看见一朵莲花上停驻了一只翩翩彩蝶,心生欢喜,便想用纤纤玉手擒住彩蝶。但那彩蝶似有灵犀,故意四处翩飞,躲避着池鸢,像是和池鸢玩起了游戏。池鸢见状更是欢喜,拉着岸边的枝条便想要擒住这彩蝶。不料,枝条断裂,池鸢身体一倾便跌入湖中。
这盈雪湖看似波澜不惊、接天莲叶,实则深不见底、暗藏险流。池鸢虽然名中有水,但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曾会习得水性。这一落水,瞬间就乱了方寸,只知道双手扑腾,连接几口呛水,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不远处的天旭见状,也未想太多,不顾自己也不懂水性,便兀自跳入水中施救。
好在天旭跳入水中,正巧被莲花的重根顶住身体,他用尽全力将池鸢推至岸边,池鸢才幸得获救。但出于惊吓,加之呛了些许泥沙,池鸢便陷入昏迷。天旭平日顽皮,乐于爬高上低,也算强健了体魄,此次救人虽也有些惊吓,但身体并无大碍,清洗了身体更换了衣服,倒也像没事人一样。
池鸢连日昏迷,天旭也十分担心。总觉得池鸢落水一事是作为兄长的自己疏忽所致,所以也倍感自责,终日守在池鸢榻前。经此,这对青梅挚友,其中关系可见非同一般。
池鸢昏迷之时,圣后兰雪落也是始终陪伴其左右。池鸢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公孙历阳万般辛苦将池鸢和柳雉两姐妹拉扯长大,也实属不易。此次池鸢在御灵宫失足落水,作为宫主的雪落也深感自责。于是,雪落和儿子天旭二人始终陪伴池鸢榻前,也让许多仙家望之泪目、深感动容。
经圣医诊治得知,池鸢虽并未受到池水之激,但有少许泥沙涌入肺道,加之多有惊吓,导致淤气堵塞、昏迷不醒。尤其是这盈雪湖中的泥沙,乃是千虫之役时焚烧虫兽的灰烬,夹杂些许玲銮碎屑和兽血虫毒,作为花肥实属难求的养料,但对人体却有大害。若要祛除此疾,还需取得千虫之役的圣火之源,以火疗毒,方能痊愈。
但这圣火之源威力巨大,若不是当年虫兽作乱并无他法,天君也断不会取火焚妖。即便此事已过百年,那焚烧之地虽是满地沃土,但因圣火余温,仍旧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圣火天威可见一斑。
战役之后,天君便将圣火封存于御灵禁地凌晶洞中。百年以来,均以最威严之法令及最严苛之守卫,护住圣火,以防歹人利用,以保圣界安宁。
圣后雪落心知天君心思,断不会为了一个女孩的性命违反这圣火禁令。于是圣后铤而走险,只身独闯禁地取火。虽后来几经磨难取得圣火,也挽救了池鸢的性命,可她也因被圣火燎伤,不久便失命陨落。天君无比悲痛,便将圣后雪落的遗体置于凌晶洞中,借助这终年的寒气以保遗体不腐,以表达对爱妻深深的思念之情。同时,天君用九天寒铁打造了一把巨锁锁住洞口,并将圆形钥石打碎丢落界下,以表永不入洞的决心。自此,凌晶洞的守卫更加森严,成为了飞鸟鸣虫都无法接近的禁地。
在一个孩童心中,一个玩伴的性命,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母亲的性命的。此事,便在天旭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楚。也就从那时起,池鸢在天旭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一道深深的疤痕——断送母亲性命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