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敢想,她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啊?她是不是也在撑着等我来?
每次想到那个画面,我都透不过气。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头发几乎是在一夜间全白了。
三个月我老了十岁。
失独老人,好像永远走不出来,活得越久,就越绝望。
因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警察那边根据潘思广说的内容,去调取了当时的路面监控,也查看了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行车仪清楚地记录了当时车上的对话。
欣欣看见路边有卖糖葫芦,主动要求去买的。
从道路监控也能看到,欣欣买了串糖葫芦回到车上,然后车辆沿着怀昌路行驶到景园路的交叉口等待红灯。
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车辆起步,同时右侧的电瓶车抢道想要并过来。
一切都和潘思广说的完全吻合。
他为了躲避电瓶车猛打方向,结果撞上了邻车道的货车,电瓶车也没有躲过,撞上了他们。
这只是一场交通意外。
女儿下葬后,我去了一趟她的房子。
她结婚后就和潘思广搬去了我给她买的新房里住。
我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潘思广满脸胡茬,眼睛通红,颓废憔悴得像是几个月没睡觉。
「我来收拾些欣欣的东西。」我说。
昨天我告诉过他,想来拿一些遗物留念。
他点点头:「都在房间里。」
他想来帮我,我看着他还缠着绷带的手臂,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你去睡会。」
他没有说话,无声地出去了。
我心里也很复杂。
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欣欣还不错,夫妻俩感情一直挺好。
办丧事的时候,他忙前忙后。有次我半夜惊醒,想去灵堂和女儿说说话,结果看见他跪在灵堂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他也很痛苦。
妻子孩子都没了。
和我一样。
所以,当警察告诉我,经过调查,欣欣的死亡是交通意外,而且主要责任在抢道的电瓶车,据此他们的意见是不起诉潘思广,但需要征求我的意见,问我作为死者家属,是否可以谅解,愿意出具谅解书。
我最终,选择了谅解。
我出具了谅解书,虽然我的情感上可能永远无法原谅女婿,但在理智深处,我其实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而且,女儿也不会希望他被起诉吧。
我把女儿常用的东西收进包里,然后在文件盒里取出户口本和一些证件。
文件盒里还有欣欣小时候的疫苗本,我拿起来抚了下封面然后翻开。看了会儿感觉记录好像不一样,我看了眼姓名页,发现是潘思广的,于是放回原处。
这时,盒子深处的东西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两本保险合同书。
潘思广和欣欣为对方买过重疾险,以保不幸生重病的时候,有保险金治病。这是我知道的事情,警察告诉过我。
因为是很常见的家庭常规保险,所以我并没有在意,警方在调查过后,也没有将此列为怀疑目标。
可是现在一张赔款单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看到,那张赔款单的金额是八十万元,收款人是潘思广,而时间是半个月前。
我有一瞬的恍惚。
半个月前,潘思广去领了一笔八十万的保险赔款?
我立即翻看保险条款,发现这份重疾险里面是包含寿险的,也就是说,无论被保险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亡,受益人都可以拿到保险金。
换句话说,只要欣欣死亡,潘思广就可以拿到八十万。
这个念头猛地敲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