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他这样柔软,我的刺也会开始变得柔软,没有了刺,就没有了安全感。
我张了张口,想要冷酷地讥讽一下齐泊舟,好让他知难而退,可他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顺势把那勺海鲜粥喂进了我嘴里。
浓郁的鲜香在舌尖炸开,是我喜欢的味道。
齐泊舟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一勺接着一勺,等我反应过来,粥碗已经见了底。
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碗,我想指责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实在是理亏。憋了半天,我冷哼一声,甩下了一句「根本就不好吃」,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卧,甚至还故意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态度可谓是十分恶劣,我分明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外来者,却丝毫没有 鸠占鹊巢的羞耻感。
领证前,我理直气壮地要求齐泊舟搬去次卧给我让位,而这只是因为主卧有独立的卫生间。
齐泊舟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他还主动帮我整理了行李。
此时房间里整洁干净,散发着好闻的白桃味。衣柜里,衣物按照颜色长度被分门别类摆放好,有两条褶裙甚至还被认真熨烫过。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细心妥帖到这个地步。
心里突然浮起一丝小小的愧疚,洗漱结束后我躺在床上,开始反省自己,之前那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汹涌的睡意来袭,我还是没能反省成功。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走出房间的时候,齐泊舟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系着围裙,看起来十分贤惠。
然而在看到我的穿着后,却轻轻地皱了皱眉。他心里满是担忧:「外面在下雨,这样冷的天气,昭昭怎么可以穿裙子呢?」
可心里想得再多,面上他却只是闷闷地说了句「外面在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可怜。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回房间换了件厚衣服。
再次出来的时候,齐泊舟的心情变得很好。
但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早餐结束,我理所当然地通知他,自己要回学校。
齐泊舟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一定要走么?」
我「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向他解释回学校是因为毕业论文出了点小问题,可话到嘴边,我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呢?
我沉默了,气氛也变得沉默。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愿意解释,他会很高兴,可我就是不想这样做。
齐泊舟迟疑了一下,再度开口:「所以……今天晚上会回家吗?」
「不会。」
我回答得坚决,而后状似无意地说道:「在学校里写论文进度会更快,如果没什么事,接下来这半年,我应该会一直待在里面。」
齐泊舟脸色染上些许苍白,抿了抿唇,而后起身开始替我细心整理书包。即便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他完全有资格请我留下,但他仍旧选择顺从。
「不要走,昭昭,别离开我……」
明明心里一直在挽留,可现实中却始终一言不发,这个人似乎习惯了付出而不是索取。
没来由地,我开始感到烦躁。
顺手扯过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是故意的。
齐泊舟还保持着拿书包的姿势,只是手指在微微发抖,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俯着,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我应该感到愧疚的。
但事实上我觉得很畅快,同时又觉得很难过。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人,正在通过不断地伤害别人,来体验被在意的感受。
我听见了他惶恐不安的心声,在请求我不要讨厌他,也不要离开他。
其实齐泊舟什么都没做错,我才是那个坏人。
半晌,我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泊舟难过得眼眶泛红,似乎立刻就要哭出来,可即便这样,他也什么都不肯说。
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一点失望。
背着一个空书包,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最近一直在下雨,天气预报说,接下来还会下好几天。
住在学校的感觉其实不大好。
大四下学期已经没有安排课程,室友们都回家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社交,每天颓废地写论文,心里总是觉得烦躁,在打开手机发现没有新消息后,我甚至开始觉得有点难受。
虽然我从不主动去找齐泊舟,但是他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早就在提醒我该去吃晚饭了。可此时的聊天界面上,最新的消息记录仍旧停留在中午十二点,他说今天会下暴雨,气温骤降,叮嘱我多加一件厚衣服。
看了看电脑,论文写了一半,文献综述还需要修改。
一定要留在宿舍写论文吗?我捏着冷僵的手指,认真地思考着,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一定要留下的理由。
寝室里没有人和我说话,食堂里的饭菜也并不好吃。我们这栋寝室楼,晚上十点就开始断电,经常停水,洗衣房总是很挤,不方便极了。
住在学校里,这到底是在折腾齐泊舟?还是在折腾我自己?
「啪——」
正想得出神,门外走廊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与此同时,头顶上的灯光突然熄灭。
停电了。
寝室里昏暗下来,我熟练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思索三秒后,把电脑装进了书包,拿起一把伞往外面走去。
我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担心齐泊舟才会选择回家看看,完全是因为寝室里停电了——
没有电,我还怎么写论文?
打车的时候,我想到了齐泊舟说的今天会下暴雨,但我完全没有想到,暴雨会在我下车的那一秒来临。
运动鞋和裤脚已经湿透了,狂风挟裹着暴雨,来势汹汹。我费力地举着雨伞,往小区里走,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伞面上,风吹得树木摇摇欲坠,还没吃晚饭的我又冷又饿。
想吃齐泊舟做的海鲜粥。
看了看淋成落汤鸡的自己,我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做人太嚣张的报应。
十分钟后,我终于乘上了电梯。
按下按钮后数字不断攀升,最后停留在七楼,我背着书包走出电梯,坏掉的雨伞早已被我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用指纹开了门,客厅里没开灯,一片昏暗。我顺手按了一下开关,四周霎时明亮起来,换好鞋后,看了一圈我才意识到,齐泊舟好像不在家。
难道他还没有下班?
我皱了皱眉,莫名觉得不快。
裤子湿答答地贴在小腿上,让人难以忍受,我扯了扯裤腿,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开始打理自己一身的狼藉。
洗完澡换上厚睡衣,身体终于暖和起来。
吹风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房间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好用毛巾裹着湿头发出去找,然而打开门却发现,穿着居家服的齐泊舟正坐在沙发上。
太久没见面,乍然看到他,我还有些别扭。
齐泊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和他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痴痴地说道:「昭昭,你又来看我了。」
又?
我可以确定,在此之前自己并没有回过家。
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我伸出手,摸了一下齐泊舟的额头。
嘶——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