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柳嬷嬷已经跟在顾惊鸿身边多年,是看着她长大的,此时见她竟大有跟王爷闹得不死不休的模样,不由担心。毕竟是小姐当初跟老爷说喜欢王爷,想要嫁给他的,如今就算王爷有错,他们已是夫妻,若是闹得没有回头路,吃亏的只有身为女人的小姐啊,“我看王爷也就是被那小狐狸精迷惑了,您只要服个软,许过段日子他新鲜感过去,自会知道小姐的好。”
会知道她的好?
顾惊鸿闻言不由轻笑了声。
上一世,她对他百般好,千般好,都不没见得他厌了苏苑去。反倒是她好不容易因为失去孩子得了他一丝丝关照,那边苏苑一哭不舒服,他又立刻毫不留情丢下她照顾苏苑那个害死她孩子的贱人去了!
这一世,她就算不要穆觉晚的命,也绝不会留下苏苑!
她顾惊鸿生来高贵,上一世陷入情障,竟叫一个卑贱的小娼妇害得落个那样的下场,她苏苑凭的是什么,不是穆觉晚对她苏苑的爱,而是她顾惊鸿对穆觉晚的爱!
倘若不是顾家,穆觉晚能做上皇位?
倘若不是她顾惊鸿对所爱之人向来忠肝义胆,对他穆觉晚痴恋衷肠,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为了他迁就苏苑,她苏苑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一条!
“嬷嬷,先前是我魔障了。”顾惊鸿在柳嬷嬷担忧的目光中轻声回道。
就在柳嬷嬷以为她想开了,不由露出欣慰笑容时,顾惊鸿却徐徐道来:“先前我痴恋男人,闹得如此下场,可见男人并不可靠,这世上,女人只有把命握在自己手里最可靠。”
柳嬷嬷一愣,顿时又心疼起她来,自家小姐从小便是受着万千宠爱的,经了这么一遭,竟生出此等心境来,她这厢回去将军府,定还要如实告诉将军和将军夫人不可,他区区一个王爷,为了一个平民女子,竟敢如此对待自家小姐!
顾惊鸿敲定主意,心中混乱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就连屋外原本如魔如魅的红漆漆的灯笼光也反倒似晚霞落入人间一般,辉煌富丽,是她在边塞随父亲苦征沙场五年来所心心念念的长安之艳色。
倘若她重生回她还未嫁给穆觉晚之时,一切当然更好,但如今既然已经重生回了刚刚嫁给穆觉晚,见到苏苑之时,也一切为时未晚。
月色流荡间,灯笼光逐渐黯淡,窗外团团紧簇的八重樱开的密密麻麻,油然生机,壮丽烂漫,花瓣落得满地如繁星。
一觉醒来,花香湿润,顾惊鸿终于不复前两日被含混狰狞的噩梦纠缠,反倒睡得香甜,待醒来了,便躺卧在樱树下透过斑驳的花欣赏天色。
“小姐。”样貌清丽的侍女左右手各提着一桶清水从院外而来,身上的圆领袍也湿了一大片。
给顾惊鸿打扇的侍女北安手上动作一顿,纳闷问道:“北定,你打个水还能把自己弄一身湿?”
顾惊鸿的四个贴身侍女,各个武艺高强,莫说提这两桶水,便是一次提回来四桶六桶的,也不该弄成这样。
听到北安的话,顾惊鸿缓缓抬眼望去,见北定脸上有一丝愤愤,问道:“怎么回事?”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上一世自己因为刚进门就和穆觉晚闹得不可开交,穆觉晚几乎夜夜留宿苏苑房里,府里的人也见风使舵,偷偷苛刻东院的人,只是那时候顾惊鸿从未经历过这种后宅里腌臜手段,身边的人见她日日伤心,也不敢提这种事惹她不快,暗地里受了不少委屈。
此时她当面问了出来,北定不敢不答,何况她平日也呆头呆脑是个直肠子的:“小姐,这王爷府的下人们实在大胆,见了奴婢去打水,故意拦着,说这早晨的水要先给王爷还有西院送去,才轮得到后面,奴婢跟他们吵了几句,他们的水就洒到奴婢身上了。”
北安见她就这么直愣愣说出来,皱了皱眉,这种事情,她们怎好叨扰小姐,小姐这几日的烦心事够多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顾惊鸿却不闹不怒,饶有兴味似的支颐侧卧。
北定愣愣回答:“奴婢只好守王府的规矩,待他们打完才打了水。”
“不,你应该抄起水桶爆他们的头,这样才对得起你将军府的出身。”顾惊鸿推开北安的扇子,从长椅上起身,火红的衣摆宛如流动的火焰,“走吧。”
“啊?去哪,小姐?”北定还在沉思自己确实刚才应把人暴揍一顿,霎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去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在背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话间,顾惊鸿的身影已经风风火火出了院子。
王爷府里,一连进了两个女人,府中的下人却依旧是循规看着王爷慕瑾暝的脸色行事,在他们看来,这日子哪怕翻了天,王爷府里也是王爷最大。何况王爷多年累积的威势犹在,无人敢触怒他的威严,王爷宠着西院那位姨娘,下人们自然也见风使舵的,听着苏姨娘的话行事。
顾惊鸿到的时间巧,苏姨娘身侧的刘妈子正对厨娘训话:“苏姨娘的燕窝呢!”
厨娘为难:“刘妈妈,已经煮着了,不过奴才们得先把王爷妃娘娘例份的燕窝送去,这第二锅才刚煮上……”
“王厨娘,我看你还是看不清形式,这后宅里,男人宠着谁,谁才是正头主子,别看我们姨娘今日暂居姨娘,那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刘妈妈……这……”
“这什么这,快把这锅燕窝给我,耽误了我们家姨娘的时间,你这二两身子骨可赔不起!”
“刘妈妈这说的是哪里话,奴才怎敢耽搁苏姨娘的时间,这第一锅燕窝自然是要给苏姨娘的……”
两人话音刚落,厨房那黄梨木门猛然被一脚踹开,猝然撞裂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得两人正在交接的燕窝像折翼之鸟,陡然坠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顾惊鸿那张美艳出众的脸赫然出现在门前,她缓缓收回腿,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些意兴阑珊的懒散傲慢,只是她眼中却目光极冲,恶意璀璨,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马上她就要予以残忍的摧残。
她不会去预判揣测他人的心理,也无需要去评判顾忌,她要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她高高在上的身份已经给予她去残忍的权利。
刘妈子和厨娘脑海中有也随着那声巨响愕然如绷断了弦般响了一声,对上这样绝尘傲然的人,不由自主地已经心生胆怯,瞳孔震慑着避开顾惊鸿的锋芒,声音细如蚊声:“王……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