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顾父的动作。
顾墨深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那苍白的面孔,似是要将这模样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
他伸出冰凉的手,覆上顾南汐更加冰冷的脸颊,轻声唤道:“顾南汐,你别吓我。”
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笑着回应他说:“顾墨深,我在逗你玩呢。”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惨白的嘴唇,他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掌心里感受不到一点温热。
顾墨深终于崩溃,他双膝无力,跪倒在地,声音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说说好了,要等我接你的吗?!”
心脏处传来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痛苦,连带着他的胸口都闷痛不已,呼吸都是不畅的。
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最终只有他遵守了。
明明他才知道当年的真相,明明他还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温宁只是他的妹妹,和她分开的这些年,他从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五年来他有多想她,那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皆是因她。
苏冉在这时走近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南汐南汐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她是英雄。”
顾墨深猛地抬起眼,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只听见他声音平静的说:“我不需要她成为谁的英雄,我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很平凡的一个愿望不是吗,为什么偏偏不能实现?
顾父忍着悲痛在顾墨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救死扶伤,是她的责任,就算再来一次,她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这是医生的信仰。”
生命不息,医者不息。
国难面前,总有人要逆行,才能换回更多人的岁月安康。
“伯父……”顾墨深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呼吸不稳,“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会是她。”
顾父顿了顿,纵使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相告:“南汐南汐她……得了胃癌,她瞒着所有人没有接受治疗,已经是晚期了。也许她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么最合适的就是她。”
闻言,顾墨深的大脑一瞬空白。
这些字他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让他觉得茫然?
胃癌,晚期,没有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失神地低声呢喃。
苏冉抿抿唇:“南汐南汐和我说,比起那样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离去,她更希望走的时候体面一些。”
体面。
顾墨深低垂着头,蓦地笑了一声。
五年前,他的母亲去找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希望两个人分开的体面一些,不要让彼此到了最难堪的地步?
紧接着,顾墨深低低地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但是没有一个人制止他。
因为他们在他的笑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心碎,他的绝望,他的崩溃和他的痛苦。
一个小女孩跑到顾墨深身边,红着眼,哭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医生姐姐!”
她就是顾南汐用生命救回来的小女孩。
顾墨深咽下喉间的苦涩,将小女孩抱在怀中,低声安慰:“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只要你身体健康,医生姐姐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被救起来的人们都会感谢牺牲的医护人员,可是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之中,他们不会再经常想起她。
只有他,会在寂寥的深夜想起他的女孩。
想起这份平淡深刻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