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被皇帝注意到了,那名衙役顿时脸色大变,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
“小人该死,扰了陛下的雅兴,只因外县流民越境而来,小人不得不通知县令……”
“你进来说话,将此事交待清楚!”
杨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洛阳八县,天下脚下,又加上有赈灾政策,怎么会出现流民?
难道有人阳奉阴违,继续顶风作案,压榨穷苦百姓?
衙役打了个哆嗦,双腿发软地走了过来,再次跪下说道:
“自从陛下在咱们这分地,宜阳县的百姓就闹开了,也嚷嚷着要田要地……
这事自然是行不通的,他们那的县老爷可不敢答应,所以就有人离开宜阳,跑到咱们这开荒……”
听完,杨筠心里就明白了。
宜阳县和新安县比邻,但却没挤进洛阳核心圈,无法享受分田分地政策,所以那边的百姓有些躁动。
又加上冬小麦丰收,新安县的百姓一夜富足,他们却要将六成粮食交给士绅,仅仅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于是就更加难以忍受了。
慢慢的,有不少佃户逃离宜阳,投奔新安县的亲戚,在边界处开荒种地。
因为怕激起民变,宜阳县县令不敢阻止,也不敢过来抓人,只好放任百姓离开。
倒是有不少士绅发怒,带人越境捉拿自家佃农,结果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最终被房玄龄狠狠教训。
如此一来,逃亡的佃户就更多了,甚至有不少奴仆背主,顺走了士绅的钱财。
虽然房玄龄任由他们开荒,甚至给予一定程度的保护,并承认他们对土地的使用权,但这些人没有新安县的户籍,始终只能算作外来流民。
事实上,出现这种特殊变故的,并不仅仅只有宜阳县。
河南郡内十八县,分到土地的百姓,终究只占到其中一半,剩下的一半百姓,怎么可能不想分地?
但那边还有世家存在,县令也没胆子乱来,所以他们就只能潜逃,去洛阳八县开荒了。
“好了,你退下吧,暂且安抚那些百姓,就说朕会为他们做主。”
杨筠沉声吩咐道。
“小人告退!小人这就去说!”
衙役磕了个响头后,逃也似的离开县衙了。
“房卿,此事你怎么看?”
杨筠的目光,忽然转向房玄龄。
“陛下,其余十县的百姓,已经不堪忍受压榨了,我等万万不可阻止他们逃离,否则必然出现动乱。”
房玄龄面色严肃地说道,“陛下分地之举,无异于商君变法,掀起了一道浩浩洪流,任何妄图抵挡之人,都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哪怕是陛下本人,亦不能贸然阻挡,否则民心尽失,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大隋根基也会因此损毁!”
对于诛杀世家,均分田地一事,房玄龄的认识很深刻。
或许他还搞不清其中本质,但却能清楚地意识到,杨筠已经放出了一只洪水猛兽。
天下千万百姓,有几个不受世家压榨?
他们看见有人分田后,又有几个不动心?
眼下各地局势安稳,百姓不愿继续造反,不就是等着杨筠下令,将这一政策推广到全国么?
一旦杨筠停下脚步,让百姓失去最后的希望,天下必然再次大乱,爆发出更加猛烈的造反浪潮!
“还有呢?”
杨筠追问道。
“暂时没了,这就是微臣的主张。”
房玄龄摇了摇头。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杨筠微微点头,接着看向身旁的黄鞠。
黄鞠早就想开口了,但又不好直接插嘴,这会儿得到允许,他立马就陈述了起来:
“微臣早已阐明,世家乃国之蛀虫也,一日不除,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
而百姓不安,则社稷不安,因此微臣提议,尽快剪除郡内世家!”
“你们呢,都怎么看?”
杨筠的目光,从一名名随行官员脸上扫过。
“房县令所言甚是,微臣附议。”
“黄老亦有道理,微臣附议。”
“臣等附议!”
数十名官员,没有一个出声反对的。
一方面他们已经亲眼见到,没有豪门压榨的洛阳,发生了怎样神奇的变化。
另一方面,他们大多出自低等世家,几乎不受什么影响,自然不会在杨筠面前唱反调。
真正抵制这一政策的人,早就辞官回家准备造反了。
“如今君臣一心,朕也该拿起天子剑,斩除所有虐民蛀虫了!”
说完,杨筠豁然起身,朝窗外冷声吩咐道,“天佑星石瑶听令!”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单膝跪在杨筠面前:“臣在。”
“急号来护儿、屈突通出兵,包围郡内各大世家,但有反抗者,杀无赦!”